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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玉貴妃突然看上了林卻的臉,便時不時叫林卻到她宮裡幫忙。
宮裡人皆知暗衛對于皇帝的忠誠,也沒有想過林卻一個外男在貴妃宮裡進出有什麼不對,倒是林卻自己有幾分尴尬。
他不擅長跟女性相處,特别是玉貴妃這樣熱情的人,經常都是不知所措的狂炫零嘴,然後聽玉貴妃絮絮叨叨。
“多吃點啊小十六,怎麼這麼瘦。”
這天下着雨,貴妃宮裡倒是幹燥溫暖。她把面前的一碟小麻花推到林卻面前,這些天她觀察林卻的飲食習慣,發現他比較喜歡偏甜的食物,所以這碟子小麻花上撒着一層春梨糖霜。
林卻含糊點頭,嘴裡的糕點還沒咽下去。就着茶咽下去後,他認真對玉貴妃說,“娘娘,我的臉現在都有些圓潤了,沒瘦。”
玉貴妃被他這樣認真的糾正逗笑,“十六大人,這隻是長輩勸晚輩多吃點的話術。”
林卻茫然擡起頭,“可我真的不瘦。”
他油鹽不進的樣子實在是可愛,玉貴妃笑着将小麻花又推了推,“對,咱們十六大人現在看上去是圓潤了許多。”
林卻這才滿意點頭,依舊是面無表情,但玉貴妃從中看出了幾分心滿意足。
“看你的樣子,本宮倒是有些想起我那小侄子。”
貴妃有一嫡親兄長名玉泉,玉泉與夫人育有一子,今年八周歲。
“娘娘?”
林卻想着自己這張臉,這八歲?!
貴妃笑出聲,“十六大人不懂,本宮也不懂,就是覺得相似。若是十六大人養在本宮身邊,那一定是白白胖胖的。”
“可娘娘今年也才二十三。”林卻小聲說。
“本宮那兄長二十五,孩子都八歲了。”
林卻沒再說話,有些歎息這段時期女性過早孕育的事實。
告别貴妃,林卻撐傘走在雨裡。這雨連着下了兩天,淅淅瀝瀝不見停,林卻手上這把土黃色的油傘一路飄到了城東街的面攤。
他收傘坐下,點了一碗陽春面。
【徐衰蘭正在接近宿主。】
“許久不見十六,最近在忙什麼呢?”
徐衰蘭撐着傘走到了雨棚下,她手上那把是十六骨的白鶴油紙傘,傘面上畫着栩栩如生的白鶴與祥雲,價值連城。
他最近在忙什麼?自然是借着身份便利搜集玉氏的罪證。要知道,玉氏不止與外族私相授受這一莊罪名,仗着玉氏作奸犯科的子弟不在少數。若是有徐衰蘭身後,徐丞相的助力,必然事半功倍。
“執行任務。”林卻言簡意赅。
徐衰蘭貼心的沒有打聽是什麼任務,也點了一碗陽春面在林卻旁邊坐下。
“這家的陽春面不好吃,”徐衰蘭臉上挂着溫婉的笑,“城西街那家的陽春面才是一絕。”
林卻點頭,若不是要來東街等人,他才不會吃這碗面。
他很珍惜能夠這樣肆無忌憚進食的機會,哪怕是這碗面沒有他想象中的好吃,他仍是一口口吃的很認真。
徐衰蘭自然的接過店家端來的面,輕輕的說了一句:“光顧着跟十六說話了,我都忘記叫店家不要放蔥花了。”
她慢悠悠的将表面上翠綠的蔥花挑出來,找旁邊賣油果子的店家要了一張油紙,将蔥花細細包好。
“徐小姐很愛潔。”林卻說。
“自然,我愛的皆是世上最為純淨之物。”她抿了一口湯,咽下才回答林卻。
林卻有些沉默的尴尬,他想說徐衰蘭有潔癖,徐衰蘭似乎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
是是是,在徐衰蘭心裡小殿下最善良最幹淨,但也大可不必天天挂在嘴上,怪肉麻的。
“那徐小姐的眼裡,能容得下半粒砂嗎?”林卻轉移話題,放下筷子,看向望江樓出來的人。
徐衰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隻見一個穿着水墨衣衫的男子走出望江樓,周圍跟着的仆人小小厮連忙打起傘為他遮雨。他氣質儒雅随和,身上沒有什麼裝飾,連束發也僅僅用的是一條水色輕羅,像是一束高潔的墨梅。
【玉柳,玉氏一族族長,烈帝登基後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也是玉氏這一代最優秀的一位。】
系統默默播報着玉柳的背景。
“十六,你想說什麼?”徐衰蘭也擱下了碗筷。
“玉柳大人,便是當年小殿下關進東山館的人。”
徐衰蘭眸色沉沉。
東山館是京城出了名的南風館,在《少年林卻》的原著裡,不受寵的小殿下在尚未引起烈帝的注意的時候,因為自己那張漂亮的臉招惹了玉氏之人。那人意圖将小殿下占為己有,畢竟這個小殿下被帝王丢在深宮數十載都沒有過問。
小殿下自然是不從,便被關進了東山館,幸虧有貼身侍從溜出來向徐衰蘭求援,她才趕到那裡救下了皇子。
因這玉氏一族權勢滔天,徐衰蘭調查了很長時間都沒能知道幕後主使是誰,當時的徐丞相又并不結黨營私,沒有能暗中行動的能力,這件事鬧到烈帝那裡,也不過是大懲小戒,不了了之。
隻是沒想到是玉柳,這位玉氏高潔的墨梅。
“徐小姐現在心中可有郁氣?”林卻問。
“我隻恨不能将這髒東西燒死。”她溫婉大小姐的禮儀氣度,仿佛隻要一沾上那位小殿下便不複存在。
“好。”
林卻擡手,食指在桌面上的油紙包一彈,紙包便受力飛了出去,穿過層層雨幕正巧落在玉柳腳下。
玉柳與左右人告辭正要離開,沒注意到腳下,直接踩在那油紙包上。
“玉大人!”周圍人驚呼。
隻見那玉柳直直的摔了個底朝天,就連發尾系着的水色輕羅都飄不起來。儒雅随和的氣質蕩然無存,甚至衣袖都粘上了油漬和蔥花。
“誰!!!”玉柳暴怒,面色都有幾分扭曲。
徐衰蘭噗嗤笑出聲:“玉大人,走路可要當心些。”
玉柳這才發現面攤上的徐衰蘭,他狼狽的站起來,看着自己身上的蔥花,又看向徐衰蘭桌上的面碗,臉色陰沉。
真是晦氣,玉柳暗罵。要知道這京裡精神狀況最美麗的,就是徐家這位大小姐。她不發瘋的時候溫和包容,一發瘋除了陛下沒人管得住。
“多謝徐小姐關心,本官先行一步。”
他被侍從攙扶着離開了望江樓,一點都不像沾上徐衰蘭這個瘋子。
“倒叫我心中的郁氣散去幾分,”徐衰蘭高高興興的又拿起筷子,“十六真好。”
雨棚外的雨依舊在淅淅瀝瀝,二人默不作聲的吃完了并不好吃的陽春面。
林卻放下碗筷的時候,徐衰蘭已經整理好了儀容。他想來吃得慢,想必徐衰蘭是等了一陣的。
“徐小姐聰慧,自然知道臣出現在這的原因。”林卻撐起自己土黃色的油傘,與徐衰蘭那一把白鶴傘對比,顯得很土。
“自然,我要讓這個玷污小殿下的人,萬劫不複。”
徐衰蘭傘上的白鶴蹁跹,雀躍的飛出了雨棚。
——
“娘娘近來可好?陛下命臣送來西北的葡萄給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