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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本體秋海棠還在主峰嗎?”
林卻撐着頭看盧雪深在院子裡掃雪。
他房間的小床早就被收了起來,換上了一張十分寬大的雙人拔步床,墜着織錦绫羅,看着就十分舒服。
“我元嬰前便已經可以收入丹田,主峰上那些秋海棠不過是掌門師——玉盤掩人耳目所種。”
男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站在院子裡一絲不苟的掃着雪,認真的樣子十分吸引人。
林卻想了一會兒,“我幼時有些頑劣,經常央着玉露師姐從外面帶東西進來,但通常帶的都是些吃食玩具。鞠月峰上除了寒樹,其餘動植物都受不了這裡的環境,帶回來的無論是花還是動物,往往進不了山門便會直接死去,所以我漸漸也沒了這些要求。後來不知道是哪天,師姐的衣擺沾了半片殘餘的花瓣,我不知道那半片花瓣究竟是怎樣突破重重風雪來到這裡的,雖然沒過兩天它就徹底枯死,失去了顔色,但我還是記了很久。”
盧雪深看着他。
“想來是師姐從外面上不小心帶過來的。”
盧雪深還在看他。
“看我作甚?”
林卻笑得沒心沒肺,他一手捏着糕點正想向盧雪深砸過去,卻見檐下一瞬間長出了一樹熱烈的秋海棠。房檐屋脊以及周圍的白雪還沒有被清掃幹淨,便是在這一片純白的映襯下,那熱烈的紅更加的刺眼奪目,仿佛一團無盡燃燒的火焰。
寒風吹過,幾片花瓣紛紛揚揚的向他飛來,林卻伸手将花瓣捧在手心,輕笑出聲。
“原來當時的花瓣,也是秋海棠啊。”
男人已站在他背後将他抱住,新雪與海棠的氣息萦繞鼻尖。
“别的海棠都畏寒,你怎偏偏喜歡在寒風裡開放呢?”林卻笑着問。
“是我的錯。”盧雪深将頭埋在林卻後頸。
“怎麼又是你的錯了?”林卻轉身摟住他的腰,“我這塊又冷又硬的石頭都沒說什麼呢。”
畏寒懼熱的海棠花,克服了一切困難,在他這塊石頭上生根發芽,他哪會怪他呢?
短暫溫存過後,林卻跟着盧雪深出去掃雪。鞠月峰的風雪在主人回歸後便停了,清掃不過是一個法決的事,二人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自己親自上陣。雖說是掃雪,林卻也躲懶蹲在海棠花樹下撿花瓣,邊撿邊問盧雪深。
“你掉這麼多花瓣,不會要脫發吧?”
盧雪深看了他一眼,那頭烏黑濃密的頭發被編成長辮,蓬松柔軟,一點都沒有要脫發的迹象。
“行吧,行吧,不脫發。”
林卻一攏雙手的花瓣,将它們裝進布袋子裡面,然後随便找了個台階坐下繼續看盧雪深掃雪。
盧雪深在他坐下後看了這邊一眼,然後将一臉不明所以的林卻撈起來,放了個軟墊在他坐的地方,然後又将林卻放了下去。
轉身,拿起掃帚繼續掃雪。
林卻:嘻嘻。
到傍晚的時候,周圍幾個院子的雪已經清理幹淨,路面也被收拾出來可以過人,盧雪深正在藏書閣前處理角落最後一點積雪,就聽到不遠不近的腳步聲傳來。
“在做什麼呢?”陸之流問。
林卻在台階上坐着,“你們來啦?雪深還在掃雪呢。”
他們隔着不遠的距離,陸之流看着一時有些晃神。
很久很久之前,一個人練劍,一個人躺在搖椅上看他練劍;如今,一個人掃雪,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看他掃雪。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現在你是徒弟還是他是徒弟?哪有徒弟坐着,讓師尊去掃雪的,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譚雲樓陰陽怪氣的說。
林卻:“打都打了,氣也出了,怎麼,你想吃我一槍嗎?”
譚雲樓立刻躲在陸之流後面狠狠瞪他。
林卻往二人身後看了一眼,“我以為圓緣他們回過來。”
陸之流:“小玉盤在主峰跟圓緣商議,他打算将掌門之位讓給玉露那小姑娘。”
林卻:?
“玉露師姐要繼任還真掌門了?”
陸之流一愣,“我以為你會問玉盤為什麼讓位。”
林卻:“他該是累了。”
這麼多年來的籌謀劃策,即便是最精密的儀器也會出現滞澀,更何況玉盤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佛子,也不是還真掌門之子,也不是天道所選之人,在林卻眼裡,他隻是個普通人。哪怕當初林卻與盧雪深在天水河畔救了他的性命,教了他些道理,他也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
他到底是太過真摯了,真摯到林卻有時候都不敢面對他。
盧雪深那邊也處理好最後的積雪,四人就近去了藏書閣坐坐。
鞠月峰上的藏書閣十分古樸,與四方天地的溫暖繁華截然不同。在四方天地裡,林卻随便找本書往旁邊一躺就是一張軟榻,而鞠月峰的藏書閣全是書和功法,架子一個接着一個連綿不斷。
“這似乎不是個談事情的好地方。”林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