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甯目送着老大夫的背影,拱手作揖:“謝過大夫。”
直到這兒揪着的心才松了一些。
“小源你先歇息着,明早我還要外出,該是你留下來照護臨生的,自己也要休息好。”
“好,阿爹。”
小源也陪着熬到半夜,五歲出頭的孩子都做的比自己好 ,阿甯心裡無端地難過起來,若不是覺得睡一覺就好,若不是那誤以為治百病的膏藥......
好在一切都來得及補救,阿甯側卧于草榻上,右手支棱着腦袋,守着面前人的安詳,于沐臨生的一呼一吸間歪頭睡去。
***
晨起,搭上趕集的牛車,還是相似的道路,沿土坡北向行一個時辰,進松園,松林内蜿蜒曲折,阿甯于入口處岔口處系麻繩作标,後出松園,見清河過橋。
“多謝劉伯伯,晚些我自步行回下蛋村。”
阿甯說完便急忙入了清水鎮。
當鋪還未開張,阿甯隻得先坐在台階上等,早秋寒氣入骨,阿甯凍出了清鼻涕,拿衣服袖角去擦抹,臉面上留下了道髒兮兮的黑印子。昨夜磕頭趴地還未洗手,晨起趕車還未擦面,糟亂的發絲随風飄零,禁不住冷顫起來,身後方傳來開門聲。
掌櫃的一眼便看出來者的窘迫,心想道:“生意來了,又可以狠敲上一筆。”
“你是上次那位?”掌櫃的思索道。
“額,是......不是。”阿甯猶豫是否要承認。
“你先進來。”掌櫃的大敞開店門,引人走進了櫃台。
掌櫃的問:“這次是想典當什麼?”
阿甯取出玉環對方接過。
掌櫃的:“嗯?柿蒂紋的玉劍首。”戴上老花鏡細看。
“質地細潤,紋飾華麗,東西倒是好東西,為何這接口處會有斷痕?”裝櫃的看了看眼前的孩童,不像是習武用劍之人,察覺出不對又細問,“這是你的物件兒?”
阿甯點頭:“是我父親留于我的。”
“父親?”掌櫃的兩小眼睛一眯,直言拒絕,“這東西我們不收,斷裂處太明顯,用不了,也轉不出去。”
“啊?!”阿甯心内一陣跌落,他沒想這玉環既然是殘次品,掌櫃的不收,那沐臨生的病該怎麼辦?
停留片刻,待阿甯反應回來,又從絲帕子裡拿出一對金飾,“老闆,您看看這個呢?”
入目一對蛇骨金流蘇耳墜,蛇眼嵌着紅寶石,裝櫃的一把奪過那金飾仔細查看,他忙道:“你且再等一等!”
而後,于永輝當鋪一個隐秘的暗角,掌櫃的叫來小厮囑咐道:“去官府一趟,就說有人拿着唐宛的......”
現在掌管的态度轉變飛快,又是奉茶又是給安排貴間,阿甯因害怕東西被掉包,拒絕了入貴間休息的邀請,呆站了良久覺察出不對勁,蹙眉問:“老闆,我那東西如何?”
掌櫃的随即又續上熱茶,安撫着道:“這東西是好,怕是什麼稀世之寶,小兄弟你且坐下,再等等,我讓其他掌櫃的一同鑒别鑒别後答複你。”
沒過多久,聞得“吱呀”一聲,有差役推門而入,正中站着是劉鎮守,而劉鎮守身後又跟随有幾名提刀侍衛。
“诶,官爺,官爺您可來了。”裝櫃的躬身谄媚,“我見這小子賊眉鼠眼,又次次拿着些奇怪的物件來我店裡,您看......”
裝櫃的奉上一對蛇骨金流蘇耳墜,雙手高高托舉起,擡眼觀察着劉鎮守的反應,“小民若沒看錯的話,這副耳墜該是唐宛所丢失的那副吧。
忌諱到唐宛是前朝的一位女将軍,掌櫃的始終直呼姓名,并未加任何稱謂。
“你......”阿甯得知事情原委,臉色驟然變得蒼白,怒指向永輝當鋪掌櫃的争辯道,“這耳墜子是我的東西,這是我娘親留于我的。”
掌櫃的:“娘親? 上次你還說你姓李,你叫李燼,況且那唐小公子自小就随母姓,他的父親也不姓李!”
掌櫃的說話硬氣,抓到個小偷,做了件好事,臉面上也沾了榮光。大敞的門外看客議論紛紛。
劉鎮守怒呵道:“還不把這小賊拿下,等着本官來日問審。”
“是。”随行差役道。
阿甯掙紮着:“不行啊,大人,我朋友還等我拿藥回去。”
“不行,這真的是我的東西。”
“不行啊,大人。”
阿甯一句一個“不行啊大人”,惹得劉鎮守是火冒三丈,他咬牙道:“拿東西堵住他的嘴。”
“聽得本官心煩,真是罪大惡極之徒,證據确鑿還敢狡辯。”狠甩了阿甯一巴掌。
阿甯因被堵住了嘴,難以言語,再怎麼悶嚷也無法表達的東西,眼淚終是表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