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又指向了心處,舟弄道:“此處人之心也,其華在面,其充在血脈。乃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氣不足,則面色發白,無有光澤,血瘀則面色青紫......”
林間不時發出蟲鳴鳥叫聲,天色漸暗。課後,兩人将男屍盡量恢複其原貌,整理其衣容,鞠躬道謝緻歉掩埋。
回下蛋村的路上舟弄問:“臨生,今日的課感覺如何?”
舟弄想起自己第一次同師傅解剖死屍,連續做了三天噩夢,也無法再下咽紅肉類的食物。
“嗯,徒兒覺得人既為陰陽,那醫治的重點就該在調理,且五行對應五髒,相生相克缺一不可,探求醫學之道便就是探求平衡之法。”
“不錯,你繼續說”舟弄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純陽謂之仙,純陰謂之鬼,陰陽平和謂之人...... 水月冬雪雖寒,魑魅魍魉可怖,唯缺一者,則傷人,萬象純陽,則滅道。”
“吼?那臨生覺得終有一日,兩者相沖,該是如何存道。”舟弄繼續問。
“醫人治世皆為平和?”臨生謹慎地答。
“不錯,平衡之法此乃醫與道,隻是醫人容易,治世卻難,若想固守本心,還得多思多想多探,臨生青于出藍,為師很開心。” 舟弄毫不吝啬誇贊,沐臨生悄然紅了臉。
晚間,沐臨生睡在了另一間小屋,舟弄整夜輾轉反側“不知道臨生睡了沒,畢竟剛及十六,十六歲就帶他去解剖男屍會不會太早,吓到孩子了?”
一陣冷風拂過。“斯,好冷~他的被褥我是鋪了兩床的,兩床夠用嗎,要不再送過去一床。”
“雖然已經是少年人,但自将他接回就沒有同為師分開過,剛分開睡肯定不習慣,或許正在偷哭也不一定。”
“睡覺踢人的毛病就沒改過,為師不在,踢的是被子着涼了怎麼辦。”
“或着床太小,翻個身摔暈了不知道自己爬起來。”
還能再離譜一些嗎,舟弄起身輕手輕腳地來到沐臨生房屋門口,推開一條縫,對方睡得很沉,可能是被褥蓋的太厚,沐臨生有兩隻胳臂探了出來,就攤開在兩側。
門外透進一道月光,剛好照在沐臨生的下半張臉,面頰微紅,說着什麼夢話“哈哈哈,師傅你請脫。”
舟弄沒太聽明白,見對方睡得跟個死豬一樣,極失落地阖上房門。
約摸半柱香的時辰,舟弄做出妥協,抱着自己的被褥爬了上去。沐臨生睡得太沉太死,舟弄用力推了一把“咳咳,臨生,往裡面挪一挪。”
“嗯?師傅你怎麼來了。”沐臨生被推醒迷糊道。
“為師怕黑......今晚的後山實在太黑了。”舟弄決定不要臉,身子已經擠了上去,兩人肩并着肩,感覺一翻身就會壓上。
“怕黑?!可是師傅...外面是圓月呀。”見舟弄擠了上來,沐臨生從平躺變成側卧。
“對的,外面的月亮太圓太白,就顯得别的地方黑,茶桌很黑,樹也黑。”
“師傅到底在說些什麼啊......”沐臨生聽着但沒有說出口,又道“喔~那師傅早些休息吧。”
這一夜兩人都沒睡好,擠在同一張小床上,沐臨生問“師傅,你那邊有位置嗎,我再往裡面挪挪。”身體力行,再往裡挪就貼牆了。
“不用,為師覺得這樣剛好,别委屈自己。”
“徒兒不委屈......”
舟弄心滿意足的睡着了,他打心眼裡覺得,他自己的那張床之所有睡不下兩人,不是因為沐臨生長高了,而是因為自己的木床縮水變小了,反正沐臨生現在的床剛剛好。
舟弄卻不知,自他收養了這個小家夥,體會到家人的陪伴與溫暖,舟弄也在悄然發生變換,他已經離不開沐臨生。
這裡的冬天太難熬,有了人暖床,舟弄便不想再一個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