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沐承舟重塑經脈後，無惑丹的藥效在其人體内迅速漫延到四肢百骸，而他的精氣神甚至是比參仙會之前更好。

沐承舟應約陪同何暄前往停屍房。

在确認疾病沒有傳染性後，男屍被擺放在開闊敞亮的場所，隻見何暄愁眉苦臉的看着沐承舟上手，從冷白的表皮到暗紅色肌肉層直至内腔，他強裝鎮定道:“沐醫師可看出什麼由頭?”

沐承舟穿戴着皮質手套，尖鑿錘頭一并全招呼上，解剖也算是種體力活，忙活許久小腿已站得酸麻，他疲憊道:“快了何師兄，幫我扶一下面前擋眼的頭發。”

“好勒，沐醫師。”

何暄是個創意無限且目光敏銳的，單憑他用肉眼辨出王伍的核桃為西貝貨就可得知，不過這種靈巧隻針對于器械一類。他道:“我昨日提前調取過循道院的收屍記錄，沐醫師先前調取過沒?”

沐承舟手上使勁掰開屍體胸腔，嘴上道:“還未來得及，說來聽聽。”

何暄道:“此人名為許學林，将将年滿二十歲，是璟國荷舟城人，長期借住于當地富商所捐建的一處私館内備考。”

“許學林發病時突變的力大無窮，且狂躁易怒，不分黑白地襲擊同在寺廟内備考的其他學者，總共兩死一傷，其中就包涵他自己的書童。”

沐承舟聽到這擡頭看向何暄，略顯驚訝，他道:“你是說這瘦弱書生，單憑一人之力對打三人?”

“嗯！”

“那後來的幸存者呢”

何暄接着道:“剛接回循道院時，還未做完入院登記人就暈死過去，現下已轉到神内部。而且類似于這種病症，一個月内已經出現過三例，病人同為青年男子。”

沐承舟道:“其他病例也是這般毫無邏輯的傷人?”

何暄:“對的，而且沒有幸存者... 其實我猜想有可能是邪魔所為，諸如奪舍凡人的身體作惡之類。”

沐承舟眼下發現些什麼興奮道:“何暄你來看，這心髒處的粗血管都已破裂，或者說患者全身就沒有一根完整血管。外症七竅流血，内腔髒器卻是完整，獨獨隻有血管承受不住。”

沐承舟切開部分心髒器官，内裡一半烏黑呈漸變褪色狀“類似于中毒的表症，不過這毒倒是像在自我消退。”

何暄奇道:“消退的意思是...中毒不深... 人體能夠自行消化? ”

“居然能自行消化，那怎麼還會毒發而亡呢?”

沐承舟搖搖頭，歎了口氣:“暫不确定，隻看得出來這些。” 随後摘下皮質手套和防護衣物，走到一旁銅盆裡洗手“基本可以排除是誤食，居然三例都同為青年男子，沒有可能這麼巧。”

何暄道:“被他人投喂毒物，故意而為，患者食用後都迷亂心智，會不會是有人在煉制藥人?”

沐承舟道:“有可能，但我感覺更像是在試藥，借用普通青年男子的人體試藥。”

“沐醫師何出此言?”何暄為沐承舟的大膽猜測感到驚詫。

出于從醫者的直覺，沐承舟道:“煉制藥人的目的是為了為己所用，那就應該循序漸進，怎會下狠手輕易将對方藥死，而且藥人多為傀儡，選擇懂武功身體強健的人才是最好，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幹嘛。”

何暄似是覺得有道理，順着沐承舟的思路想，沉默片刻後又道:“若真是借人體試藥，那就要看對方想達成怎樣的目的，總歸不會是煉制毒藥，能頃刻殺人的方法千百種，選這一種太費事了。”

沐承舟想到什麼，又道“還有若是個人所為，随意投點試藥遍是因為條件受限，若是集體所為，那試藥人該是被圈養，無意間洩露出來的病例。

既許學林是在私館内發病，沐承舟心下有了結論:“更像是某個人在投點試藥。”

兩人讨論方向越來越偏側毒病，沐承舟覺得是毒病是因為他是個醫師，醫師會這麼想，而何暄畢竟是個有些經驗的道修，聽聞過的詭怪奇談無數，他謹慎道:“我們還是得親自去那私館先看看。”

神内殿廊道上一幕。

遊希道:“病人身份是許學林的書童，來時昏睡，檢查出大腦損傷，人已被安排在側殿。”

沐承舟:“就遊醫師判斷，病人大概多久能蘇醒。”

遊希歎了口氣，無奈道:“頭部被重物所傷又遭受極度的驚吓，三個月内肯定是不會醒。”

伴随着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兩人邁入。

沐承舟看了眼病榻上的書童，此人身着淺灰色粗布棉衣，小臉白淨，身形勻稱，幹淨利落，并沒有被自家主子苛待過的模樣。

沐承舟隔着水藍色床幔端坐一旁，他正在為小書童診脈，并全身心感受着指腹上的搏動。

就在床幔内看不見的角落，一根根細長的光色靈線自沐承舟指尖形成，搖曳在半空中，再于小書童身上依附攀爬，直至毫無察覺地鑽入對方眼睛裡，耳朵裡，鼻子嘴巴。

夢鄉客。

沐醫師眨眼間腦海電光回閃，他搖搖頭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再閉目養神，莫名的片斷流影鑽入沐承舟的眼簾。

而此時，小書童腦海的記憶如同一本人物自傳，赤裸裸擺放在沐醫師跟前。沐承舟先是看見一個模糊的白點，白點慢慢向他靠近，并不斷擴大。

“看上去像是個月亮門。”沐承舟心想，原地未動，繼而龐大的白色月亮門徑直穿過了他。

入夢。那是幾天前的事，璟國荷舟城一處私館，小書童端上熱騰騰的姜茶從茶水間往外走，步子剛邁入小院，便聽見自家少爺痛苦的求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