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葵原本想為自己的唐突好好道個歉,可惜卿落很快便下了逐客令,她隻好滿臉尴尬地離開。
房間裡,卿落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瓷壺,她掀開蓋子,仰頭便悶了一口,濃濃的酒香頓時溢滿整個屋子。
以卿落的修為,無論喝多少酒都應該不會有醉意的,可她僅僅隻是一口,臉上便以泛起了紅暈。
其實她隻需稍稍運起真氣,将酒水分離排出體外,便不至于如此失态,可她什麼都沒做,仰頭再次灌了一口酒,臉上露出了醉醺醺的笑容,眼神也漸漸迷離。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原來是楚葵去而複返,卿落遲鈍地擡頭張望,愣了許久,才輕歎一口氣,說了聲“進來”。
楚葵一進門便聞到了滿屋子酒氣,頓時一驚,剛想說點什麼,卿落擺擺手阻止,又招呼楚葵過去,楚葵搬了張凳子坐在卿落跟前。
“喝點?”卿落揚了揚手中的酒壺,迷離的聲音響起。
楚葵哪裡見過這陣仗,一時遲疑,沒有伸手去接酒壺,也沒有說話。
卿落輕聲笑了,這麼多年也沒個人能聽她說說話,很多事便隻能悶在心裡,如今借着酒勁,她也懶得再去思考後果了,幹脆自顧自地說起往事……
卿落從有記憶起,就被送到玄霜了,可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爹娘,還有弟弟全都住在玄守山莊。
人在小的時候總是不太瞧得上所謂的規則,所以她好幾次喬裝打扮去玄守山莊尋人,為此她沒少挨罰,最嚴重的一次,她被宗門封了全部靈力,從後山丢下山崖,若非僥幸挂在樹枝上,她已經死了。
她是靠着最後一絲本能爬上山崖,向宗門磕頭認罪的。
後來她就不去了,她其實不怎麼在乎這些要命的懲罰,但她不明白,是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會想念那些素未謀面的親人,而他們,一點兒都不想她。
二十四歲那年,卿落受命去妖族處理新晉妖将的事情,在那裡,她結識了幾個不錯的朋友。
其中有一個少年,認出了她挂在脖子上的朱砂戒。
“楚正歌!你是楚正歌!”那個少年抓着她的肩膀,瘋狂地大聲哭喊。
卿落心裡莫名煩躁,她不認識什麼楚正歌,她隻覺得眼前這個小屁孩很聒噪。
可是少年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她,一邊抹着鼻涕眼淚一邊訴說着,他說爹爹是玄守山莊的莊主,他是繼承人,所以他不可以任性,不可以下山去把姐姐要回來。
他還說,他總是看見娘親一個人偷偷抹眼淚,可是娘親從來不讓爹爹發現,怕爹爹會為難。
卿落就明白了,她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可她還是覺得很煩,她心想,堂堂卿落的弟弟,怎麼會是個沒用的小哭包呢。
所以她一把揮開楚正南的手,怒斥他怎麼跟個女孩似的,順手還抹掉了自己不自覺中滾落的淚珠。
後來卿落就總是下山,每一次都要去找他們玩,卿落漸漸發現他們四個人像是兄弟姐妹一般,每每看着他們互相調笑嬉鬧,卿落總覺得自己灰暗的人生也開始有了光彩。
可是這樣的時光并沒有持續太久,就在卿落與他們相識的第二年,他們結識了一個奇怪的人。
隻有卿落覺得這個人很奇怪,因為這個人的修為遠不止他展現出來的那麼簡單,卿落直覺他像是在謀劃些什麼,可是她沒有證據。
楚正南從來就不是個細心的人,他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倒是芳蘭最早發現了卿落有些魂不守舍,她找了個機會詢問卿落的狀況,卿落下意識地想要和盤托出,可是才剛說了幾句話,芳蘭便毫無征兆地倒下了。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卿落都沒來得及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房間裡頓時一片混亂,卿落看見自己的手掌上殘留的血迹,滿屋子屬于玄霜山莊特有的功法痕迹,恍惚間她聽見諾伊的質問,還有楚正南反駁的聲音。
那個人倚靠在門口,卿落擡頭去看,正對上他威脅的目光。
卿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可是敵暗我明,她明白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大家會有危險。
之後的幾天,諾伊守在芳蘭的床前照顧她,楚正南和若久林再來問她時,她也不再說什麼。
卿落不是一個會輕易被威脅到的人,她尋了個機會私下見他,問他到底想做什麼。
“為何這麼問?”卿落的問話并沒有讓他覺得冒犯,他溫和的笑容像是春日裡和煦的微風,他待人向來如此。
卿落并沒有買他的賬,她直截了當地說:“别裝了,你接近我們别有目的,隻是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還看不出來。”
“我沒有接近你,”他平靜地搖搖頭,“我的确有我的目的,這個不能和你說,但我沒有害人之心。”
卿落自然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她懶得再和眼前這人廢話,扭頭就準備去告訴所有人。
“你最好不要說出去,這是勸告。”他擡手攔住卿落的路,“你既然已經問了,我便不想隐瞞什麼,我現在做的不過是順應這個世界應有的發展,我不想傷害任何無關的人,不過你若是壞事,我也不介意将不穩定的因素抹殺。”
他的話說得風輕雲淡,即便是說到最後“抹殺”兩個字時,聲音也沒有半點波瀾,略帶笑意的嗓音就好像是無數個茶餘飯後,好友之間親密的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