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才是你最大的災難吧。

楚葵抽了抽鼻子，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原來修真者也會感冒啊，這極北的天，終究還是太冷了。

虎妖的臨時房舍内，爐火生得暖暖的，若久塵環抱着雙腿坐在火爐前，明黃色的火光映照着半張白皙的臉龐，微微偏着的頭枕在彎曲的膝蓋上，烏黑的長發自然地垂在身側。

一陣涼意拂過，掀起的簾帳帶來了屋外的寒風，垂落的發絲隻飄飛了一瞬，便又恢複甯靜，一如若久塵微閃的瞳孔。

若久塵并沒有回頭，她知道是楚葵回來了，跳動的火蛇掩蓋了瞳孔中的異動，火爐前的人埋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楚葵進來得突然，帶入了一身寒氣，就連屋子裡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倒是給這過于暖和的屋子帶來了一些清爽。

楚葵不記得若久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晚上睡覺就不再脫外套了，楚葵問她為什麼，她隻說太冷了，于是楚葵便給屋子裡加了許多炭火，搞得整間房子熱烘烘的，好幾次連她自己都快待不下去了。

可是若久塵還是不肯脫外套，隻是每個夜晚她又總蜷縮在楚葵的懷中入睡，令楚葵稍稍安心，想着或許她真的冷吧。

等到身上的寒意散去，楚葵才緩緩靠近，坐在若久塵的身邊，若久塵隻擡頭看了她一眼，便俯身倚靠在楚葵的肩側。

“我……我去妖族的營地走了一圈，想看看妖族的情況。”楚葵想了一路才編出這麼一個不算特别蹩腳的理由。

“嗯。”若久塵并不打算反駁她，“齒狡過來找過你，見你不在就走了。”

“誰？”楚葵疑惑地問道。

“齒狡，犬妖一族的族長。”若久塵怕她沒想起來，便又提醒到，“平澤山的時候，他總是來找敖靈他們，還自告奮勇說要幫你勸服老族長。”

“犬妖一族的老族長來極北沒多久便戰死了，齒狡繼任了族長之位。”若久塵說這話時，聲音并無波瀾，可聽在楚葵的耳朵裡，卻總不是滋味。

“他來找我幹什麼？”楚葵的語氣有些沉悶，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自責的，可她不想一直沉浸在這樣的情緒之中，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依舊不會選擇把若久塵交出去。

若久塵搖了搖頭道：“他沒說清楚，支支吾吾的扯了半天，我猜他大概是想向你打聽敖靈的消息吧。”

“畢竟敖靈是他的第一個人類朋友。”若久塵又補充了一句。

“敖靈？”楚葵愣了愣，“他應該和龍華宮一起在最東邊的一營吧，我隻去過我爹所在的營地，再往東就不清楚了，不過那邊臨近沿海，魔族的攻勢不算猛烈。”

“我跟他說，敖靈叫我給他帶句好，他就開開心心地跑了。”若久塵擡起頭看向楚葵，輕聲說，“你呢，你覺得敖靈還活着嗎？”

楚葵眼神閃了閃，沉默了一會兒，悶悶地答道：“我不知道。”

“齒狡甚至不知道敖靈的門派叫什麼，他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若久塵再次将頭埋在楚葵的頸中，“隻要見不到，就還活着吧。”

楚葵心中突然一疼，鬼使神差地問：“你覺得見不到的，算是還在嗎？”

這一次，若久塵沉默了很久，均勻綿長的呼吸一度讓楚葵以為她已經睡着了。

“算。”若久塵起身，“白頭山下你突然消失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楚葵看着若久塵的背影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直到若久塵側躺在床上問她怎麼還不睡，才起身過去。

極北的夜晚過于漫長，身旁的人蜷縮着身子依偎在她懷中，早已睡去。

若久塵神念最後一次拂過人間，見稚嫩孩童河邊嬉戲，嬌蠻少女立于橋頭，白發老婦行于小徑，市井嘈雜如細碎波紋蕩漾開去，神武山上落雪終歸甯靜。于是她化為明月清風，與世長存。

楚葵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想起那一本被稱為“原著”的東西了，那曾是她最初想要保護若久塵的動力。

以神念化為靈氣，以身軀化為萬物，永遠見不到，卻也永遠不會消失。

算是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