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鄉。

胡玉鳳包裹嚴實在路邊等車，小孩子的打鬧聲在空曠的路口回蕩，激起幾隻膽小的麻雀。

同樣包的嚴嚴實實的喜子沒管兩個瘋鬧的孩子，湊到胡玉鳳跟前：

“大姨，快别氣了。說不定等我大舅把錢花光，就被人家給攆了……”

胡玉鳳：不會安慰就别說了，更氣了好嗎。

事情是這樣的：昨日胡玉鳳和喜子到了妹妹家，發現難得在家的妹夫曹平居然在，而且在打掃衛生。兩人見她們很是高興。

曹平很不好意思：“我聽二寶他媽說，二寶媳婦老是去打攪大姐你，真是麻煩你了……”

胡玉鳳聽了這話，難得對他露出個好臉色：“有啥打攪的，喜子也沒閑着，幫了家裡好多忙。”她話鋒一轉問道：

“倒是你，咋不在藥鋪待着了？”

胡玉鳳就見曹平露出個尴尬的笑：“快過年了，也沒啥人，我就回來家裡看看……”

屁，看你那表情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胡玉鳳闆着臉：“玉芳，藥鋪出啥事兒了？”

果然，耿直的胡玉鳳絲毫不隐瞞：“還不是大哥，跟那張家的在一起，人家男人成天去藥鋪鬧，讓二寶他爹管管。這怎麼管？他爹幹脆關門了……”

曹平适時露出個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胡玉鳳又氣又羞，剛來時的好心情消弭殆盡。

氣的是大哥六十幾的人了，跟個有婦之夫搞在一起。

這會兒還被擺到妹夫面前，自家姐妹還怎麼在妹夫面前擡頭？

胡玉鳳老臉都紅了，就要下炕找罪魁禍首，胡玉芳趕緊道：

“明兒再去吧，我早上見大哥，說他出去一趟，不定啥時候回來呢……”

胡玉鳳隻好作罷。

晚上，兩姐妹躺在炕上。胡玉鳳已經平靜不少，此刻就壓低聲音問：

“二寶有音信沒有？馬上都一年了，你們打問了沒有？”

“打問了。他爹給大寶打了電話，還是沒見。給留了信兒，讓見了給家裡說一聲。”胡玉芳平靜道。

“可愁死人了，也不知道這孩子跑哪裡去了，過得咋樣……”胡玉鳳憂心忡忡。

“大姐你愁有啥用，又不知道去哪裡找。反正大男人了怎麼都能哄口飯，别餓着就行……”胡玉芳反過來安慰胡玉鳳。

胡玉鳳：……

*

第二天一大早胡玉鳳就去堵門，走在一腳深一腳淺的雪窩裡，她又一次想罵人。

你不說掃條大路出來了，小道總行吧。甯可瞎混也懶得動掃帚，怎麼不懶死你！

就這麼懶，張家那媳婦到底瞧上他啥？

一路罵罵叨叨行到大哥門口，就見房門半掩，人果然在家。

胡玉鳳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嗆得差點咳嗽，才小心翼翼推開門。嗯，沒有熏死人的尿騷味兒。她這才放心進屋。

胡德陽正懶洋洋趴在被窩，見妹子進來剛挑起眉，就聽來人質問道：

“你昨天幹啥去了？”

“去了趟集上麼，你昨兒就來的？……”胡德陽反問。

“我要不來，還不知道你那丢人事都鬧到曹平那了。你丢不丢人，啊？你要真想找個人，就踏踏實實找個孤寡的搭夥過日子，你找個有家室的做什麼？”

“我樂意，你過好你的日子，别管我的事兒……”胡德陽見又是這事兒，就毫不客氣道。

“你樂意人家家裡不樂意，人家男人鬧得曹平藥鋪都開不下了。你讓玉芳在家裡怎麼辦，咱們以後哪有臉上曹平家？”

“那就不上門了呗，反正你也不待見曹平……”

“你放屁，說的叫啥話。我好好跟你說，你就非得跟人撅着。我告訴你，趕緊跟張家那斷了，要真想找，我幫着尋摸個正經的……”胡玉鳳氣道。

“不斷。我是你哥，我找個女人還得你同意？再說我怎麼丢人了？你們姐妹幾個跟媽一起把我媳婦逼走，那會兒你咋不嫌丢人？我找個人你又蹦出來嫌丢人了？嫌棄我你就别來，當誰想見你呢……”胡德陽伸手摸了根煙點上，幽幽開口。

胡玉鳳伸着手指氣得發抖，半晌道：“我再說一遍，嫂子離家跟我沒關系，你少賴我身上……還有，你話說這份兒上了，你愛死哪死哪，以後就當沒我這個妹妹……”

她踉踉跄跄摔門而出，站在屋外偷聽的喜子趕緊上前扶住。

胡德陽撣了撣煙灰，看着摔上的半扇門嘟囔道：“狗脾氣，又拿門撒氣……”

*

思緒飄回，胡玉鳳咬牙再一次下決定：堅決不管大哥的事兒，他愛咋辦咋辦。

談話間，遠遠就見班車來了，胡玉鳳轉頭對喜子道：

“行了，你跟兩個孩子回去吧，多親近親近孩子，好好過年。”

“你也是大姨，别氣了昂。氣大傷身，你倒了我大舅可不管你……”

胡玉鳳氣的噗嗤笑了。

她擺擺手，踏上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