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催生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隔着門簾,秦文禮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
前日,秦小琴婆家打電話說小琴發動就在這幾日了。按照洋縣的習俗,在孩子足月之前,娘家這邊要挑一個吉祥日子,帶上提前備好的催生物品,到懷孕的女兒家進行“催生”,祝願女兒能順利生産。
胡玉鳳便挑了四月初八的好日子去“催生”。
一樣樣點過包袱裡的東西:肚兜,背心,斜襟小衫,夾襖、棉衣褲、老虎鞋、帽子、涎兜、尿布……
齊全了!胡玉鳳手上有條不紊地打着結,嘴上高聲回道:“好了,這就出來!”
院裡,楊秀把兩個籃子遞給秦文禮:“這籃子裡是紅糖、挂面、桂圓、饅頭和紅棗,這籃子是雞蛋,都是給小琴準備的。你拿着小心些……”
“行,知道了……”
胡玉鳳提上包袱匆匆出來,和楊秀交代幾句,便和秦文禮往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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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家母,文禮,你們來啦?快進來……”
出租屋外,魏萍笑語盈盈地拉着胡玉鳳的手,把她往屋子裡讓。
楊旭也迎了出來,笑着打了招呼,趕緊接過大舅哥手裡的兩個籃子。
過完年,秦小琴就越發顯懷了。雖說楊虎子早早打點了段長并一衆領導,但到底人多紮眼,秦小琴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在家屬院走動。
楊虎子便和楊旭兩口子商量,看去哪裡躲過這四個月。
其實按他的想法,當然是秦小琴娘家最可靠。雖說在同一個縣,但上官鎮地處偏遠,小溝村更是人煙稀少,加上胡玉鳳對閨女也頗為上心,由她照料自家也無後顧之憂。
可看着兒媳不甘不願的表情,他還是采納了妻子的建議:在洋縣城郊租了個偏僻的農家小院,楊旭每日下班後就騎車過去。
如此住了兩周,兩口子倒也相安無事,楊虎子便也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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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來就來,咋帶這麼多東西……”魏萍嘴上客氣道。
“嗐,都是家裡産的土物,不值什麼錢,就是圖吃個安心……妞妞呢?”
“早上來了一趟,那會兒她爺爺領回去睡午覺去了……”
“哦……我就說呢咋沒見孩子……”
胡玉鳳嘴上和親家母說這話,眼神卻尋着閨女的方向看去。秦小琴站在地上,像是準備往出來走的樣子。胡玉鳳見整個人白白胖胖,像是過得很不錯的樣子,心下稍安。又見她肚大如籮,便幾步上前扶着閨女道:“你身子不方便,别出來了……”
秦小琴笑:“沒事兒的媽,躺着氣短,還不如走走呢……”
許是生産臨近,她原本凜冽的眉眼笑起來竟有幾分柔和。
“親家母你放心,醫生也說了讓小琴多散散步,我們都看着呢,不礙事……”
聽魏萍也這麼說,胡玉鳳便不再多言。
楊旭端了兩杯水放在丈母娘和大舅哥面前:“媽,大哥,你們喝水……”
秦文禮見他忙前忙後,便道:“今兒不是周末呀,你咋沒去上班?”
楊旭憨笑道:“小琴快生了,跟前不敢離人,我就找了個理由請了假……”
胡玉鳳點了點頭:“雖說是二胎,但生孩子本就是個兇險的事,你在跟前小琴也安心些……”
楊旭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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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會兒聊了幾句,胡玉鳳便拿出準備好的催生東西對魏萍道:“咱們先把東西放一下吧?”
魏萍笑着起身,領着胡玉鳳往裡屋進去。
洋縣這邊“催生”,要把娘家準備的東西壓在孕婦常睡的炕席或者被子下面,在生産之前不能讓孕婦看見。胡玉鳳對這個習俗很是無語:壓在被子下面,那被子還蓋不蓋了?壓在炕席下就更無語,天天燒的熱炕把衣服得烙成啥樣?
在這點上魏萍和親家母意見一緻:習俗得遵從,但不能死闆照搬。
壓個一件在枕頭底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胡玉鳳打開包袱,一件件針腳細密的小衣服疊放的整整齊齊。
魏萍一眼就看上了最上邊的虎頭鞋,愛不釋手的反複打量,嘴裡不住地贊歎:“親家母,這鞋做得真好啊,你看這針腳,這繡工……哎呀,你這咋做出來的!”
胡玉鳳看她真心喜愛,笑着道:“我哪有這手藝啊,都是秀兒做的,這孩子針線好……”
魏萍滿眼都是佩服:“秀兒這手藝比店裡賣的都要好,哎呀,同樣都是手,咋人家就格外靈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