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鬥裡的小心思并不為駕駛員秦文禮所了解。他耳側全是“蹦蹦蹦……”響聲,一路平安無事駛到出租屋。
院外已經停了幾輛三輪車了,此刻院外幾人聞聲看過來,就露出了笑容。
等停好車,楊虎子和魏萍夫婦已經迎了上來。楊虎子礙于男女有别,拉着秦文禮的手笑着寒暄。魏萍和她的女兒楊雪一人一邊,把陳秀蓮和胡玉鳳一一攙扶下來。
“我估算着時間差不多了,讓浩子在路口看着,果然就到了……”魏萍親熱地一手拉一個親家母,笑道:“她大伯娘可是稀客,小琴就盼着你們呢……”
陳秀蓮也笑得真誠:“可不是,小琴結婚後我還是第一次來。哎呀,那天楊旭一進門,我這心裡就踏實了。我就想着你們兩口子人這麼好,那肯定是盼啥有啥,這可不就兒女雙全了!”
魏萍偶爾從媳婦兒嘴裡了解的大伯娘都是面善心惡的,竟不知她如此會說話。聞言也笑道:“那以後可要多多來啊,你們都是小琴的親人,親人多走動才好呀!”
說完,又拉着胡玉鳳的手邊走邊道:“多虧了你和文禮那天催生,第二日就有了動靜,趕緊去了醫院,小琴也沒受多少罪,半夜就生了。我一見孩子就說都是你外婆催生的功勞,長大可得記着孝順你!”
漂亮話誰都愛聽,胡玉鳳樂得合不攏嘴,拍了拍魏萍的手道:“我就是臨門一腳,要論功勞還是你照顧得好!”
兩人笑呵呵捧着對方,一時也和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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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院子,魏萍便把幾人讓進堂屋坐着歇歇。這也叫“散氣”,因為這年頭坐月子講究不能透風着氣,而從外面來的人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外面的寒暑氣。外人要看産婦和小孩,就要先在外間坐着等身上氣散了再進去。
胡玉鳳看了眼小琴所在的裡間,隻見和堂屋相接的門被布簾子遮的嚴嚴實實。屋子裡偶爾有小孩子哼唧的聲音,一行人就不由自主地伸着脖子朝裡間張望。
胡玉鳳四周打量,就發現今日來的賓客除了自家人,再就是楊虎子親哥嫂和魏萍娘家人。
她略一思忖也知道,小琴這胎到底是違背國家政策的,怎麼可能大操大辦,便不再言語。
不一會兒,妮妮抱着一包小餅幹“噔噔噔”跑進來,獻寶般給魏萍看:“看,我舅舅給我買的……”
魏萍摸了摸她的兩個羊角辮,笑道:“你外婆來了,你咋都不問人?”
妮妮害羞地轉過臉,奶聲奶氣喊道:“外婆,舅媽……”
胡玉鳳把她抱在懷裡,一手摩挲着後背,柔聲和她說話。
坐了一會兒,喝了杯水,魏萍便笑着招呼道:“走吧,親家母,去看看你的大外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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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萍輕手輕腳地掀起裡屋的簾子,對衆人招招手,一衆女眷便魚貫而入。
裡屋光線有些昏暗,本來不大的窗戶蒙着白紙,和窗戶相對的炕上還圍着一圈簾子。
秦小琴頭上戴着布帽子,本來俯下去的身子見衆人進來便直了起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胡玉鳳還沒說話,陳秀蓮笑着道:“快别那樣坐着,以後背疼……”她幾步上前扯過一床被子墊在牆上,對秦小琴道:“靠着被子,伸直腿,要不以後腰酸背疼……”
秦小琴依言靠上做好,這才一一問候,到劉榮的時候她明顯停頓了下,楊秀便接話道:“這是你文慶哥媳婦兒……”
秦小琴頓了下,又笑道:“嫂子也來了……”
“哎……我從進門就聽說小琴你是個美人,今兒一見果然好看,這孩子也必定向你一樣好看……”劉榮笑着誇道。
秦小琴笑了笑,道:“哪裡,嫂子說笑了。”
胡玉鳳一進門見閨女紅光滿面白白胖胖,就知道她被照顧得極好,此時心神都在炕上的小豆丁身上。
才十天的孩子,此時正眯着眼睡得踏實。小臉上還有胎皮沒有褪幹淨,瞧着又粉又黃的,不算好看。
魏萍笑道:“有點黃疸,但醫生說不要緊,多喝水,半個月左右就能退下去……”
胡玉鳳便知不是自己的錯覺,但隔輩親隔輩親,胡玉鳳此刻看哪裡都可愛。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這孩子就把她的手指虛虛圈着,胡玉鳳心像是陷入一片柔軟。
秦小琴指着孩子身上的小夾襖道:“媽你瞧,穿的是你做的小夾襖,大小剛好。”
胡玉鳳這才注意到孩子的穿着,便笑道:“合适就好,還是你嫂子看着裁剪的,我好多年沒做過這麼小的,手都生了……”
秦小琴看了眼楊秀,不自在道:“謝謝你了……”
楊秀哪敢當她的謝,聞言差點擺手搖頭三連拒。又想起在人家家裡,隻好揚起笑臉道:“客氣啥,你要喜歡我回去再給孩子做幾件。”
魏萍可是知道自家兒媳和娘家嫂子的不對付,就怕此刻小琴沖口而出一句“我才不喜歡。”
便在小琴張嘴前趕緊接話道:“哎呀,那咱們小寶有福了,以後衣服有着落咯……”
楊秀聞言也松了口氣,笑了笑沒再說話。
幾人輪番看了孩子,楊秀便以看周圍環境為由,請了陳秀蓮和兩個妯娌出來,給胡玉鳳母女二人騰個說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