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變了,還是繼續擺攤子,碾麥到時候再看……”胡玉鳳看着秦生田演完全場,無語片刻,才決定道。這老東西越來越滑頭,本就沒想着讓他去,他還先給裝上了。
見母親做好了決定,楊秀和秦文禮又癱了片刻,就起身去發面的發面,泡豆子的泡豆子。
胡玉鳳繼續聽着孫子孫女的笑聲,望着滿天繁星發呆。
“媽,新麥子馬上下來了,倉裡剩的也不多了,要不抽空把這些倒騰出來吧,?”秦文禮從糧食廈子出來問道。他剛看了看,這些年攢的慢慢的糧倉就剩最底下一層了,照自家這個用面量怕将将夠接上新茬。
胡玉鳳還沒回話,屋裡躺屍的秦生田一個鯉魚打挺先蹦了出來嚷嚷道:“麥子沒了嗎?這可咋整,這得趕緊買啊,沒糧可咋整?”
胡玉鳳閉了閉眼,張口吼道:“閉嘴,沒了就沒了,再買就是了。一開口就咋整咋整,要不把你賣了換糧?”
秦生田果斷閉嘴,跑進去看了眼糧倉,出來就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或者說,他爹媽沒了都沒糧食沒了給他的沖擊大。
胡玉鳳無語,說你這麼關心糧食吧,吃的快見底了才發現?再說家裡這一年賣了多少麻花心裡沒點數,合着麻花不是面做的?大驚小怪!!!
秦文禮也笑着道:“你别着急,爹。上次磨面那會兒我就跟我媽說了,把底下這點陳糧騰了就買,一直打聽着呢。反正咱們家麻花用面量大,遲早都要買……再說咱家新麥子馬上下來了,夠吃的!”
胡玉鳳點點頭,見秦生田在旁邊嘴唇動了幾動,斜着眼瞄她,就道:“咋了,把你餓不死,有屁趕緊放……”
“我說了你别罵……就是,那個要不新麥下來,你給我分點糧食,我自己存着……”秦生田一咬牙,一股腦把心裡話全倒出來。
胡玉鳳都給氣笑了,她呵呵笑了兩聲:“要糧是吧?行啊,我幹脆把你從家裡分出去,鍋竈都給你一套,你以後自己過自己的日子,省得我們這樣一大家子拖累你,你看這樣行不?”
秦生田傻眼了,頓時雙手擺的像雨刮器:“你不給就不給,說的這叫啥話,哪有把我一個人分出去的道理,那就當我沒說昂……”他隻是餓怕了,追求個倉裡有糧心裡不慌,這婆娘真可怕,一張口就分家!
胡玉鳳神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敲打道:“那你最好記住,要是下次我在聽見你分什麼你的我的,那你就從家裡滾出去,以後我們過成啥樣你都别來沾邊!”
秦生田蔫哒哒點頭,精神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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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六月的天娃娃的臉,前幾天還大太陽炙烤的人喘不過氣,今兒就一場大雨瓢潑落下,有些沒來得及拉運的麥子被澆了個透心涼,氣的主家大罵老天爺不長眼。
楊秀和婆婆雖然早早撐起了遮雨棚,可為了防止風飄進來的雨絲,扔撐着傘牢牢護着油鍋和面盆。
不一會兒街道上就彙起了水流,沖着雜物塵土順着街道往下淌。胡玉鳳一雙千層底已經濕透了,一擡腳“歘歘”的水聲作響,她卻壓根顧不上這事兒,面上一片焦急,“咱家麥垛不知道蓋沒蓋?”
麥子并不是收下來就萬事大吉了。中間遇上老天爺不長眼,十幾二十天的連陰雨也是有的事兒。這種時候隻能用篷布把麥垛先遮住,等着天徹底放晴了再往幹曬。
楊秀也很着急,可再着急也沒辦法。家裡他們三人都在集上,家裡留守的老的老小的小,隻能盼着公公機靈點,眼瞅天色不對趕緊回家。
“媽,秀兒,你們去屋檐那避避雨,我守着攤子……”秦文禮見豆腐剩的不多,索性裝塑料袋拎着跑過來。
“沒事兒……這破天,昨晚天氣預報還說晴呢,今兒就下雨,一點不準。”胡玉鳳忍不住抱怨道。
“咱們看得是安城的,隔着幾百公裡呢,不準也是有的……”他們看的是中央的天氣預報,隻預報省會城市的,省會離自家300公裡,怎麼可能準呢?
胡玉鳳無奈歎口氣,瞅着朦胧的雨簾無計可施。
這場雨來得快好在去得也快。躲在各家屋檐下的趕集人就像是避雨的燕群,天一放晴就傾巢而出,一個個憂心忡忡一刻不停的往家趕。老秦家三口也手下飛快收拾東西,随着人流往家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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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家幾人都顧不得卸貨,争先恐後地跑去場裡。麥場裡矗立着四個大麥垛,隻有最小的一個歪歪扭扭蓋着片篷布,其餘的就這麼敞開迎接大雨的洗禮。
胡玉鳳見狀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老太太本站在場裡抹眼淚,見了幾人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淚肆意聲音哽咽,“我們三個夠不着,就隻能蓋上這個……”兩個孩子觑着大人的臉色也不敢插話。
“秦生田呢,死哪裡去了?”胡玉鳳眼睛豎起看向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