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禮從門裡進來，提這個小闆凳在胡玉鳳不遠處坐下。

“媽，我四哥說城裡的房子地皮開始漲價了……”

沉沉暮色裡，他淡淡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胡玉鳳正了正身子，饒有興緻地轉頭看過去。

“你覺得咱們鄉裡的也會漲？”

秦文禮點點頭：“嗯，就算沒市裡漲得那麼快，但肯定是要漲的。”

“媽，你準備把廠子以後建在哪裡？”

擱以前肯定是想建在家跟前的，可這幾年到處跑下來，胡玉鳳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肯定要在塬上麼。”胡玉鳳坐直身子，肯定道。

“我也是這個想法……”

首先就是偏僻。小溝村就是個群山裡的小山村，境内除了一條國道穿境而過，再就是數不清的連綿山頭。村上除了兩個商店，連磨坊都沒有，家裡用面用油都要去隔壁村。

其次就是招工。制造業最核心的資産就是工人，要是從外面招，村裡啥生活設施也沒有，工人來了不得瘋？要是就近招，小溝村統共才多少人，以前招個三瓜兩棗都困難，更何況大量的用人，質量這一塊就很難保證。

最後就是交通。廠子偏僻會導緻原料和成品的運輸成本高，成本高了賺的就少了。咱們為啥建工廠，不就是追求高效便捷高利潤。而老家這條國道連交通暢通都保證不了，還何談其他？

不止胡玉鳳在靜靜聽，秦生田和老太太也停止了動作，豎起耳朵在聽。

他們不懂什麼成本和利潤，但聽明白了一點，文禮嫌家裡偏得很。

秦生田有些生氣：“家裡那偏了，出門就是國道，走哪裡的車都有。”

“農村人麼，就得一輩子收着地，你才在外面跑了幾年，咋就忘了本？”

老太太本來沒想開口的，聽着秦生田的話就像跟着勸兩句。

下一刻胡玉鳳擡頭，目光如炬：“啥都不懂就閉上嘴。”

秦生田&老太太：閉！

秦文禮對兩人的表現毫不在意，隻看着胡玉鳳席淡淡笑道：“媽，你怎麼看?”

“你說的對，我也多次考慮過，大緻圈了個地方，上官和盛甯之間，你覺得咋樣？”

秦文禮面帶笑意：“能行。”

見兒子肯定自己的決定，胡玉鳳滿意道：“你四哥是個有見識的，消息也比咱們靈通，你明天沒事的話咱們就去周邊轉轉？”

“行！”

目的達成，秦文禮略作片刻起身回屋，胡玉鳳繼續看星星。

……

翌日，金色的陽光驅趕開厚重的雲層，露出碧藍澄澈的晴空。

吃過早飯，秦文禮帶着母親直奔鎮政府。

秦文平提醒過他，土地是有屬性的，分為農用地、建設用地和未利用地三類，建廠的話最好是建設用地。

政府的幹部都跟他很熟，打了招呼散了煙，他就和專管土地的王主任說了來意。

王主任聞言笑道：“不愧是你，這法律意識其他人都比不上。”

說着就拿出一本冊子，指着給兩人解釋：

“根據咱們《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規定，農業用地如需轉為建設用地，必須辦理農用地轉用審批手續。如果是建設用地，且符合相關規劃和批準條件，可以建廠房。不過，即使符合建設條件，也需按照法定程序申請并取得相關建設許可。”

“你們要在咱們上官辦廠，是一件大好事，我們非常歡迎。現在有兩個途徑，僅供你們參考。一是和咱們政府交易，好處是我們手裡的土地性質全部做了變更，你們買了就能直接用，不用額外多跑路。就一點，價格略高。還有就是私人土地，這個需要你們私下掌握，價格方面也需要自己去談，完成交易後續還要辦理土地變更手續……”

說着王主任起身，從抽屜裡翻出一張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地圖，指着幾處地方對兩人道：

“這幾片就是政府手裡的建設用地，都在公路沿線，地理位置非常優越，周圍也沒有農戶，發生矛盾糾紛的可能性很小，特别适合你們建廠。”

胡玉鳳認真聽完，視線在離盛甯最近的一處上停留片刻，問道：“王主任，這些土地的價格方便透露嗎？”

“方便，怎麼不方便，價格在一萬到一萬二之間。”

“一畝嗎？”胡玉鳳試探道。

王主任笑臉如花：“對，是一畝的價格。”

見胡玉鳳臉色遲疑，王主任又道：“想必你們也了解過，咱們塬上農戶手裡的土地轉讓價格一畝不超過五千吧？乍一聽是挺便宜，但咱們往長遠考慮，廠子效益好的話是不是以後還會牽扯到拓展的問題？這麼一來，後續還會有許多麻煩。”

王主任一臉的推心置腹，秦文禮感激地笑了笑。

兩人認真聽完，表示他們會仔細考慮，又鄭重和王主任道了謝，這才回了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