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琴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明明母親和奶奶就在十米内,可卻像是兩個世界。她就像個旁觀者,看着父親回來,表嫂也來了,她們幾人有說有笑,卻都默契地像是沒看見她。
秦小琴再也待不下去,委屈又迷茫地坐上了回家的班車。
經此一遭,胡玉鳳再也沒了在家裡待得興緻,覺得還是遠離熟人的廠子待着清閑。
午覺起來便交代了兩句,坐上車去了鋪子。
……
鋪子裡,楊秀被熱油熏得滿頭大汗,卻依舊孜孜不倦地重複着炸、撈的工序。
見胡玉鳳進來,老員工輕輕碰了碰她,楊秀不明所以轉頭,順着視線看過去,整個人都緊繃了。
把筷子交給員工,楊秀走到胡玉鳳面前,輕喊了聲“媽”。
胡玉鳳點了點頭,率先往操作間走。
楊秀趕緊跟在後邊彙報。
“媽,新口味的雞汁麻花已經有頭緒了,這是剛做出來的,你嘗嘗看咋樣?”楊秀撚起兩根,有些緊張地遞到母親面前。
胡玉鳳伸手接過放入嘴裡,楊秀緊繃着的肩膀終于放松了些。
“嗯,挺好,你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媽你才辛苦。”楊秀觑着婆婆的面色趕緊接話。
胡玉鳳又四處轉了轉,看了眼牆上的時間,便在櫃台前坐着。
整個操作間除了機器和油鍋的聲音,所有工人大氣都不敢出,默默幹着手頭的工作。
終于,四點十分,秦钰和秦樹背着書包一前一後進門。
見到櫃台前的奶奶一下子笑出聲撲過去,一左一右抱着胳膊撒嬌
。
這個說“奶奶,老長時間沒見你啦,我好想你啊。”
那個說“奶奶,我周末要去跟你住。”
胡玉鳳本來面無表情的臉頓時笑開了花,孩子說啥都是好好好的答應着,不一會兒三人湊做一對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說啥,時不時爆發出笑聲。
楊秀有些欣慰又有些愧疚。自從事發到現在,婆婆就沒笑過,幸好還有兩個孩子逗着。
這會兒工人都下工了,楊秀做完最後一點,也解下圍裙洗手。
就見秦樹幾步過來開心道:“媽,奶奶說咱們去吃牛肉面。”
楊秀一怔,擡頭對上婆婆平靜無波的目光,忙不疊的答應。
有孩子在,胡玉鳳就像往日一樣,該說說該笑笑。倒是楊秀有些慌亂和不自然,一看就很不對勁,秦钰看在眼裡心裡若有所思。
吃完飯,胡玉鳳坐着廠裡的順風車回去了。
一進門,秦钰先打發秦樹進屋寫作業,這才把媽媽拉到鋪子裡,笃定道:“媽媽,你和爸爸還有奶奶怎麼回事?”
果然被發現了,楊秀神色複雜地看着快和自己一邊高的女兒,糾結一番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
這下輪到秦钰糾結了。
她該說誰不對?
爸爸媽媽嗎?小時候的開心事已經在記憶裡模糊了,深刻在腦海裡的隻有一次次争吵後爸爸的疲憊和媽媽的淚眼,這還隻是她經曆的。沒有她之前,爸爸過着怎麼樣艱難的生活她想象不來,也沒法替爸爸輕飄飄揭過,因為那一道道刻在記憶深處的傷痕疼起來的滋味隻有爸爸知道。
她該說奶奶嗎?她想起下午奶奶看見他們眼裡迸發出的欣喜,想起她想吃鳥蛋,奶奶便一叢一叢翻得老眼昏花帶回來的鳥蛋,想起每次去廠裡偷偷塞給她的錢,想起家裡的鋪子和廠子,這好日子都是奶奶帶着過起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這個小老太太對她的愛。
見女兒聽完是良久的沉默,臉上的神色糾結萬分,楊秀懂她的心情,摸了摸她的頭輕柔道:“钰钰,大人之間的事不是簡單的誰對誰錯就能說的清楚的,你爸爸做這些是為了給我們留一條後路,你奶奶生氣更是無可厚非,這隻是他們的生活方向不同,并不代表誰有錯。但這些事情都跟你和小樹沒有關系,我們都是一樣的疼愛你們,你們也要像往日一樣敬愛長輩。”
秦钰認真聽完媽媽的話,重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媽媽。”
楊秀欣慰地摸摸女兒的小卷毛,“那快去寫作業吧。”
秦钰走了半截,又轉頭問道:“媽媽,那爸爸去哪裡了?”
楊秀默然片刻,然後笑道:“爸爸惹奶奶生氣,出去工作贖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