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傍晚,兩張大圓桌依次排開,每張桌上的菜都是滿滿當當分量十足。
秦钰喜歡的大盤雞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着汪汪油光,同樣泛着油亮光澤的土豆塊冒着絲絲熱氣,散發着勾人魂魄的香味兒。
旁邊一海碗湯碧青、肉緊實的老母雞湯也不逞多讓,散發着誘人的氣息等着衆人品嘗。
除此之外,今年還增添了紅燒魚和炸帶魚。尤其是帶魚,是這兩年市場上的新品。胡玉鳳在宴席上吃了一次念念不忘,楊秀是個靈巧的,吃了幾次就揣摩來了做法,今年照貓畫虎炸了吃,果然味道不差。
鹵豬蹄、鹵豬雜、麻花炒蝦、香煎豆腐、豬肉炖粉條、糊辣牛蹄筋、香辣鳳爪、把子肉、清炒油麥菜……
一道道菜色隻看得衆人眼花缭亂,肚子更是咕咕叫嚣。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沒有人說掃興的話,屋外天色昏暗,更顯的屋内氣氛溫馨。
所有人就位,大人們端起酒杯,小孩們端起飲料,在一聲“幹杯”中一飲而盡。
吃吃喝喝,到最後,男人們湊做一堆,喝酒吹牛,女人們湊做一堆,聊着閑話。
孩子們也分了堆。
最小的小孩秦樹已經十一歲了,早過了招貓逗狗的年紀,這會兒見父母都忙着,便熱情邀請秦柱、秦森、秦钰打撲克。
這幾年,秦森和兄弟姐妹們相處的不鹹不淡。他來這家裡已經7年了,秦剛離開家也已經8年了。八年的時光,讓秦樹和秦柱兩兄弟已經快想不起親堂弟秦剛的模樣,小時候的意氣之争現在提起也是抹不去的黑曆史。
年齡最大的秦芳已經十八了,不上學的這些年留在家幫着母親做飯操持家務,早成了踏實穩重的大姑娘,這會兒便領着年齡相近的秦倩和秦玲,拿着絲線研究新花樣。
在這個時代,姑娘一過十七八,就有媒人上門問話。秦芳的好幾個同學都出嫁了,秦芳也知道自己可能在家裡留不長了,開始和母親一起着手準備嫁妝。
好巧不巧劉榮也說起秦芳的婚事。雖然她和李蘭花不對付,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三個孩子人家教得好,正好她有一個外甥年過二十還沒對象,秦芳性格賢淑,配着就剛剛好。
她覺得合适,李蘭花卻隻有厭惡。劉榮姐妹幾個是出了名的潑辣瘋癫,她有多想不開才會把閨女嫁過去。眼裡的不喜轉瞬即逝,再擡頭已是笑語盈盈:“我們家大小事情都握在他爹手裡,我問過他爹給你見話。”
劉榮哪裡不知這是推脫話,剛想直接問秦文正,胡玉鳳卻截住話頭:“正月裡不說親,好事不怕晚,等過了正月再說。”
洋縣還真有這個傳統,劉榮隻好偃旗息鼓。
“說起來,前兩天還有人托我給李春生說媒呢。”陳秀蓮忙把話題轉到其他人身上去。
她一開口,胡玉鳳就注意着秦芳的表情,果然聽到李春生的名字,秦芳的臉色一瞬間的緊繃,胡玉鳳也拿不住她倆有沒有繼續好。最好崩了吧,那家的條件,别說是秦文正,那個真心疼姑娘的怕都不能答應。
說說笑笑到十二點,楊秀端來一盆肋條骨,衆人一人一根沾着蒜水吃過,這年就算過去了。
……
正月初七,許久不見的苟支書樂呵呵上門,看着他那谄媚的表情,胡玉鳳心裡咯噔一跳。
果然,這人一開口,就是化緣。
“大妹子啊,咱們村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這都是托你的福,大家的日子越過越有盼頭,我們看着也高興。你是不知道,其他村羨慕的就差給祖先跪下了,可誰讓他們村沒出像你這樣的人才呢……”
胡玉鳳:……
“行啦行啦,别給我戴高帽啦,再這麼誇我該暈乎着找不着北了,咱誰不知道誰,你有事兒就說事兒吧。”
苟支書笑容一頓,神色嚴肅:“你看你說的,我這是誇嗎,我這說的句句屬實啊。”
路過的秦文禮被他一把抓住:“文禮啊,咱可都是黨員,黨員可從不說瞎話你說是不?”
文禮哭笑不得:“叔啊,我這才積極分子呢算啥黨員。”
“嘿,積極分子怎麼不算呢,一切向黨組織靠攏的都是好同志……”
“行啦,快說正事兒,我還忙着呢。”胡玉鳳打斷他的胡攪蠻纏。
苟支書撓撓頭,一張臉笑得燦爛:“是這樣,這不咱們村日子好了嘛,我們幾個就商量着正月十二組織一場廟會,那會兒該走的親戚都走完了,正好有功夫看戲樂呵。”
胡玉鳳詫異:“這是好事兒啊,你幹啥遮遮掩掩的,哦,你是上門收錢不好意思?這有啥,按人頭還是按戶?”
小溝村上次過廟會都能追溯到十年前了,所以他一開口胡玉鳳還有些驚喜。這年頭農村也沒有其他的娛樂,廟會就是村裡最大的也最受群衆歡迎的娛樂活動了。
而且廟會的受衆人群不止是本村,附近的村子也會成群結隊來湊熱鬧,是個給本村增加人氣的好機會。
一般村子過廟會,家家戶戶都是要出錢的,一家也不多,二三十塊,村上會對出錢贊助的人進行紅榜公示。胡玉鳳倒不是在乎上榜,就是想為老家這份熱鬧集會出一份力。
這麼想着就準備掏錢。
苟支書趕緊攔住她:“先不急,是這樣啊,你們家是咱村最有出息的人家了,那肯定不能跟其他人家一樣,所以這個……”
“多少?”老苟這人啥都好,就是說話噓噓繞繞太多。
苟支書伸出一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