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到來在周遠的意料之内,他朝孫大娘道了謝之後,把面片湯放在了一邊,說完話之後應該就能涼了。
“周遠啊,正吃着呢?”村長看着周遠,青磚房現在已經有了雛形,但周遠還是住在一邊的棚子裡,他買的牛拴在另一邊的草地上。
“村長。”周遠倒是不卑不亢,甚至連眼神都沒分給村長身後那兩人。
“我聽他倆說了今天的事了,這中間,是有什麼誤會嗎?”
“沒什麼誤會,村長。”周遠站起身來,“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是我在戰場上一刀一個人頭砍下來的。”
村長跟陳四孟柱子都愣住了。
“這幾天他們怎麼幹活的我也都看在眼裡,一上午能小解十次大解三次,喝水十二次。”周遠的目光平靜無波,“我給的工錢算可以了,兩位可以去找大夫看看,這不是小問題。”
陳四和孟柱子臉漲得通紅,指着周遠就想跟他理論,周遠隻是朝前走了一步,兩人的氣焰自然也就滅了下去。
村長還是在當中做和事佬:“周遠,這件事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他們再幹一段時間吧,畢竟大家以後都是一個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周遠看向村長,他從一邊拿出一把刀,這把刀開過刃,刀身上還有些缺口,一看這把刀上就帶着些肅殺之氣:“村長,這把刀跟我上過戰場,我用它砍過上百個外族人的頭,我是拼了命才換來我今天的安穩生活。”
原本按照律法,尋常人家是不能有兵器的,但周遠是戰場上回來的,這把刀也是跟着他立過功的,所以當時特許了他能帶走這刀。
村長咽了口口水:“是,是。”
“我念着洛河村好,也想長長久久地在這裡生活,但要是真不順心了,我也能憑着我的軍功,去縣衙去府城,也總能為自己讨個公道,隻是到時候可能就不太好看了,您說是嗎?”
村正木愣愣地點頭:“是,是這個道理。”
周遠端起一邊涼着的面片湯:“村長留下吃點飯?”
村長趕緊帶着兩個人離開了,嘴上說着不了不了,周遠看着他們落荒而逃的樣子,嗤笑一聲。
孫大娘送來的這碗面片湯太多了,看起來這都不是碗而是一個小盆了,面片雖然不是白面精細,摻了點雜糧吃起來有些粗糙,但那南瓜被豬油炒過吃起來糯香又帶着油潤的香味,又加了胡椒,熱熱的一碗喝下去,倒是出了一身汗。
他把碗洗幹淨,牽着牛出去吃草,等到天色漸漸暗下來才回了家,然後帶着碗敲響了孫大娘家的門。
不過他驚訝的是今天是陳慶來開的門。
陳慶剛打開門看到是他,立刻把頭低下,剛剛孫大娘說要出去轉轉,讓陳慶等在家裡。
“我來還碗。”
“嗯。”陳慶不看他,從他手裡接過自家的小盆,因為沒注意,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周遠的手背,他立刻縮回手:“我去給你拿桶。”
周遠點頭。
陳慶把盆放回竈房裡,又搬了水桶給他,一眼不看他。
周遠聳了聳肩,挑着水桶離開了。
等周遠離開,孫大娘才從外面回來,她看着陳慶站在門口,水缸邊的水桶不見了:“周遠來過了?”
陳慶:“嗯,我把水桶給他了。”
村裡的夜間沒什麼事可做,水缸滿了之後陳慶把院子收拾了一下,把雞鴨鵝都歸籠,就着點涼水擦了擦身上,就躺床上去了。
快五月的天氣不冷不熱,正是舒服的時候,陳慶每天晚上睡之前都會計劃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村裡就這麼大點兒地兒,昨天發生了什麼今天就整個村都知道了,村裡人都知道陳四和孟柱子被周遠給趕走了,村長去說和周遠也沒有同意。
在洛河村,就是村長的一言堂,沒有人能挑戰村長的權威,連帶着跟村長沾了點親的陳四和孟柱子,也在村裡橫着走,這還是第一次,村長被下面子。
“我聽說那周遠是提着刀跟村長說,自己殺了很多人。”劉嬸子幫着孫大娘洗菜,她就是那日跟孫大娘一起割草的嬸子,話很密,嘴上不饒人,有時候小心眼,真有事了又比誰都心軟。
孫大娘挑了挑眉:“那不是挺好,有些人不就是仗着人家是外鄉人想從人家那要點好處?”
陳慶不說話,隻是在一邊切菜,他喜歡聽孫大娘跟村裡的嬸子們聊天。
“不過這房子修起來是挺快啊,基本樣子都出來了,這不比村長家那房子氣派?”劉嬸子的言語裡充滿着豔羨,“這房子一修起來,媒婆得把他家的門檻踏破吧。”
陳慶炒菜的手停了一下,随後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翻動手裡的鍋鏟。
“那不是應該的嗎?青磚房,大黃牛,又沒個婆婆伺候,長得又一表人才的。”孫大娘的聲音平靜,“這樣的人家,得哪個命好的哥兒姐兒才能嫁得進去了。”
劉嬸子有些遺憾,她家的女兒早嫁出去了。
孫大娘倒是沒什麼想法:“好運也都是别人家的。”
怕孫大娘又想起傷心事,劉嬸子岔開了話題。
雖然是少了兩個幹活的,但周遠那邊的進度卻要比那兩人還在的時候進度快多了,趕在洛河村最熱的酷暑來臨之時,周遠的房子就已經快修好了。
隻差最後一步,上梁蓋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