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狐狸來了一趟,居然沒在阮钰心裡留下一絲漣漪,實在叫她不快。此刻這人神情惆怅,她瞧啊瞧的,不由又在心裡想着:阮相公那日說畫中人非是他心上人,可如今他這般思念……許是他有個真正的心上人?
一時她又想:也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心上人,叫阮相公喜愛至此。若是有機會遇見,她定要和人好生比一比,叫他知道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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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應辰,他自離開阮钰後,卻不是到别處,而是前往北海。
北海邊緣有冰炭二國,其中冰國有雪海雪山,炭國有火山火井,兩國氣候不同,各生出許多特産之物,譬如冰桃冰绡,又譬如火棗暖玉。
應辰來此正是為了這些物事,冰桃火棗也就罷了,稍微采上一些留着吃便可,冰绡暖玉卻能解暑過冬。雖說對他之龍身毫無用處,但對于凡人而言,卻幾乎是護身的神物。
眼下還早,暫沒什麼,待再過一二月便要變冷,趁現下沒遇上什麼事,他趁早出來把東西弄到,否則真冷時卻拿不出來,書呆子單薄身闆,怕是就要吃苦了。
想到此,應辰身形閃動,更往北海深處而去。
剛行數十海裡,前方海面倏地起了個漩渦,蹿出一條碧青之龍。這龍化為一個龍頭人身的大漢,朝他行禮拜道:“孫兒拜見少祖。”
應辰認得他,可不就是北海龍王麼?論起來,也的确是好幾代後的孫輩了。
孫輩這般恭敬,他這做祖宗的也不好視若不見。
應辰便道:“原來是敖順。前些時日遇上你北海一條小龍,倒是個孝順的。”
北海龍王敖順登時笑了,說道:“敖輿雖還是小龍,但資質不差,隻待學會了行雲布雨,孫兒就将一條支流交給他去試煉一番。他之前回來也提起少祖您,說您待他十分慈和,還賜了見面禮,叫他不知該如何拜謝才好。”
應辰道:“謝什麼?不過是瞧他還有幾分順眼罷了。”
敖順道:“能叫少祖順眼,也是小輩的福氣。”
二人寒暄幾句後,敖順才恭敬邀請。
“少祖難得來到北海,不如去龍宮裡坐一坐?”
應辰原本是要直接去冰炭之國,如今見敖順相邀,心念微動,卻有了個更好的法子。左右他也不耐煩與外人多打交道,還不如就去一趟北海龍宮,叫小輩打理此事。
他便點頭道:“也可。”
敖順聞言,很是歡喜,當即手指點向海面。
刹那間,那處波浪翻滾,海水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撥動一般,硬生生分開來,現出一條直達海底的大路。在大路兩邊,海水如牆壁一般高高聳起,不論是何種海物,都在那牆壁之内遨遊,不能離開水壁的禁锢。
敖順笑道:“少祖請。”
應辰坦蕩走在他的身旁,被他一直引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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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往海水深處,越是漆黑一片,但因着敖順開辟出一條海中道路來,天光直射而下,倒是能照亮前方。
道路盡頭,忽然亮如白晝,擡眼便矗立了一片金碧輝煌的宮殿群,最為矚目的那座宮殿好似由七彩琉璃所鑄,每一寸雕刻都極為精細,就連屋瓦都是流光溢彩,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這正是北海龍宮——是一座水晶宮。
應辰不覺詫異。
敖順引他入主殿上座,又吩咐水妖們迅速準備了一桌頂好的宴席,奉上了無數的山珍海味,仙珍異寶。殿下還有幾列極為美貌的蚌精魚妖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動人心弦。
然後,敖順親自為應辰斟酒。
應辰賞臉喝了,雖對那歌舞沒甚興趣,卻吃了幾筷子菜,才同敖順說道:“我要幾樣物事,你龍宮中可有?”
敖順放下酒盞,忙問:“少祖想要什麼?但隻要我北海有的,孫兒定會弄來,縱是沒有的,隻要知道何處有,也一定為您取來。”
應辰沉吟道:“聽聞你北海域内有冰炭之國,國中有能讓凡人不懼寒暑之物,我此來正是為了拿到幾樣。你若是有什麼推薦之物,也大可說來。”
敖順聽得是這等小事,心下微松,又立即說道:“孫兒有錯,竟忘了這事。前日聽敖輿提起,凡間有位書生對少祖您有恩,那便是對我龍族有恩,孫兒早該想到要報答的,也該備下合用之物相贈。”他略思索,便說,“冰國的冰绡可用以避暑,炭國的暖玉、火鼠皮皆可避寒。于凡人而言,冰绡與火鼠皮皆可制成衣衫,待夏冬之際上身最妥帖不過,若有不足,冬日還可佩上一塊暖玉,便再無憂慮了。”
他心思頗細,又補充幾句:“冰國也能鑿出寒玉來,對凡人卻不合用,縱然夏日佩戴,時日長了也會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