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玉柱見她慌了,自己也驚慌起來,摟着她嚷道:“娘子,娘子你怎麼了?”
顔如玉張了張口,落下一行清淚,喃喃說道:“劫數……命數……”
應辰道:“看來你已明白了。”
阮钰的神情裡,透出一抹黯然。
郎玉柱更慌張了,他左顧右看,将幾個人都瞧了又瞧,幾乎語無倫次地說:“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都不明白!娘子你别哭,你别哭啊!”
顔如玉哽咽不能出聲。雖說有孕在身時,大喜大悲于她十分不利,是不該自窺命數的,然而若當真等她産子之後,劫數糾葛更深,往往已然身陷漩渦,脫離不得。
兩害相權,隻得去其輕者。
眼見氣氛這般凝重,還是阮钰歎道:“嫂夫人既然劫數加身,就該早早想出法子來,否則待她誕下後嗣後,遭劫之日就不遠了。”
郎玉柱猛地驚起,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會?不可能!娘子這般善良,莫非隻因她是書妖就要遭劫麼?郎某不服!”
顔如玉心中百味雜陳,見郎玉柱雙目赤紅,連忙伸手将他拉住。
郎玉柱本是借着一股沖勁起身,實則搖搖欲墜,被顔如玉這輕輕一拉,已難以自控地朝後倒去,無力靠坐在椅子上。
他是癡,卻不傻,哪裡還不明白其中險惡?面前幾人絕不會用此事欺騙于他……劫數,命數,難不成,娘子當真要、要……
郎玉柱雙手捂住臉,面龐微微地抽動着,透明的淚水從指縫裡流淌出來。
忽然間,他擡頭看向阮钰,又看向應辰。他知道的,阮兄有厲害之處,自家娘子還有些畏懼應公子的,他們兩個該當是有大本事的!既如此,他們可有法子?可能讓娘子避過這一場劫數?
郎玉柱顧不得腿軟,撐起身子就要跪下來,他要求他們救娘子!
阮钰看出他的打算,連忙把他摁住,又看向應辰,仍是問了先前那句話:“兄長,如何了?”
應辰才道:“我已看過,此劫一因美色,二因固執,三因貪欲。”
郎玉柱一愣,美色,固執,他忽然明白,美色許是因着娘子姿容絕世,固執、固執許是因他自己?而貪欲,那想必是哪個旁人……
阮钰輕聲道:“兄長可能說得細緻些?”
應辰睨他一眼,到底還是詳細說道:“若是原本命數,顔如玉生子之後,暴露于外人眼前,引來觊觎其姿容的有權之人。此前顔如玉察覺劫數,意欲離去,因郎玉柱不舍,顔如玉便不曾走,隻又讓郎玉柱将藏書扔去,意圖保住一些元氣,但郎玉柱愛書不允。此後有權之人找上門來,顔如玉化入書中,那人疑她為妖,将所有藏書付之一炬。顔如玉與書同殒。”
阮钰瞧不出這許多來,禁不住睜大了眼,心中很是震驚。
郎玉柱聽完之後,毫不猶豫地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都是他!若非是他固執,娘子根本不會死!
顔如玉本在傷心,見狀連忙抱住他的手臂,不願他繼續傷害自己。她并不怨恨郎玉柱,她的夫君原本便愛書如命,又不知劫數會叫她神殒,哪裡願意舍棄一方?真正的仇人是那個所謂的有權卻下作的無恥之輩,不怪她的夫君。
郎玉柱看着愛妻,又看一看她還未凸起的肚子,眼裡無數的不舍不忍化為一抹決然。他要将書送人,全都送人,分散開送給許多人!他要保住娘子,要奮起讀書,叫那所謂有權之人,再不能傷他們一絲半點!
顔如玉看出郎玉柱的想法,眸光似水:夫君愛她已比愛書更甚了,可她為人妻子,又怎麼忍心叫夫君割舍心頭所愛?眼下還未惹那人來,她也提早發覺了自己的劫數,還有許多時間準備,已不必把書送人了。
阮钰也瞧出來,雖明知若郎玉柱真要送書,必然會先送他許多,可君子豈能奪人所好?于是他略作思忖,便提議道:“既然源頭是人,想必也是近處之人,郎兄不如趁着嫂夫人尚能挪動時,雇大船帶着所有藏書搬到極遠處,到時候天南海北,那人也不能再為難兩位。待兩位離得極遠了,隻消以夫妻身份落戶,嫂夫人的身份自然便被隐藏起來,也不會有人無端懷疑,而郎兄的藏書也盡可保住,留傳後代。”
郎玉柱一喜,這的确是個好主意。
應辰見阮钰看過來,似在問他可否如此,便說:“速速搬走,此劫可過。”
顔如玉見應辰也贊同,便明白這是個好法子,于是她破涕轉笑,叫郎玉柱攙扶着她,一同向兩人拜下,深深緻謝:“兩位大恩,我夫妻二人永世不忘!”
阮钰阻止不及,連忙虛扶一把,說道:“兩位不必多禮,言重了,言重了。”
應辰見書呆子尴尬,一拂袖就叫兩人直起身來。
阮钰暗暗松口氣,才溫和說道:“小生不才,于盤纏上或可出力一二,兩位若有所需,切莫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