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聞言,瞠目結舌:“什、什麼?”随即她忽然反應過來,又急聲道,“你怎地說話了?原來你是會說話的麼?”
這少女名叫仙濤,是揚州城杜家的女兒,她家境貧寒,父親又不務正業,即便自身再如何聰慧,日子也很是難過。待她漸漸長成,生得頗有姿色,而揚州的貧家素來有将女兒賣人作妾之名,她亦不例外,就有許多媒人找上門來,她那父親也應允下來,要把她賣給豪富人家為妾。她原要上吊自盡,卻不舍母親,正是痛苦不已。
一日晚間,仙濤在門外瞧見隻黑毛白嘴的貓兒,很是喜愛,便将其抱在懷中同睡,孰料剛睡得迷糊,那貓竟化為一頭猛虎,就此将她馱在背上,一路來了城外的深山之内。
深山之中有幾間草堂可住,從此仙濤與老虎日夜相伴,老虎給她送來蓮蓬野果之類充饑,且此地草木長春,也無寒風驟雨,而老虎待她極好,任由她乘騎驅使,載她于山水之中肆意玩耍,叫她在此處住得很是惬意。
時日久了,仙濤身上衣衫盡數破碎,因不見外人,她倒也不覺羞恥,而她不吃人間煙火之物,身子也甚是輕盈,竟然恍然猶若神仙中人了——被老虎載來時她已然十七歲,如今五六年過去,她絲毫不減容色,反而更顯脫俗動人。
隻是老虎從不曾聽她說話、每日低聲嘶吼罷了,因此方才她聽聞老虎忽然口吐人語,才會這般訝異。
此刻,老虎見她疑惑,忽而歎了口氣,說道:“我前世被你自陷阱中救出,才能于林中修行千載,先前我見你受到危難,隻覺是回報時,便化作貓兒去将你接來,想要與你一同修成地仙,從此逍遙在凡塵之外。”
杜仙濤一驚:“什麼?”
老虎道:“我原本今日載你出來遊玩一番後,就要潛入深山之中,由你獨自過活一段時日。若你能受得住寂寞,漸漸就能徹底脫離世俗,豈料居然意外遇見龍君出浴,你竟還敢偷觑于他,着實是膽大妄為,叫我留不得你了。”說到此,它那張虎臉上,幾乎就是怅然之色,“我本以為你那道修煉的門檻乃是對你母親的思念之情,日子久了未必不能忘卻,可哪裡知道,你到底還該是俗世中人。”
不提則罷,一提起來,杜仙濤心中一震,當真就想念起母親來。
她剛一動念,老虎搖了搖頭,又道:“果然如此。”
之後,老虎再不言語,伸頭去将杜仙濤叼起來摔到後背上,然後足下生風,就将杜仙濤徑直送到揚州城裡去了。
——事實也一如老虎所料。
縱然無有今日偷觑龍君沐浴之事,待老虎将杜仙濤留着獨居後不久,她就會突然思念家中母親,也是同樣沒了仙緣,隻能做紅塵中的富貴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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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來山上遊玩,但來到暖泉之後,阮钰登時憊懶起來,與應辰這位蛇兄在泉中一泡就是半日,待昏昏然小憩轉醒時,居然已是傍晚。
山風拂來,阮钰的身上有些發涼,才恍然擡眼看了看天色,輕推肩上那顆蛇頭,低聲道:“蛇兄,快要天晚了,我們該要回去。”
眨眼間,他身上那鱗片摩挲之感便已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雙手臂摟着他腰,一張極俊美的面容自他側面擡起來,懶洋洋道:“你這書呆子,催個什麼?我記着呢。”
阮钰失笑,隻聽這聲音,便知好友方才睡得正酣,哪裡像是記得的模樣?不過他也不與其争辯,微微笑道:“那就是小生睡太沉了,兄長起身吧。”
應辰打了個呵欠,不知怎地身形微躍,已坐在了岸邊,他又随手一撈,将被他放開後險些沉入水底的阮钰撈起來,放在身旁。
阮钰又被捉弄,也不生氣,脾氣甚好地擡腳去到樹下,踮腳将已然晾幹的衣裳拉扯下來,又去樹後把浸透了水的内衫脫下來,加力把水擰幹,準備這般對付着,早些下山就是。
然而還未等阮钰穿上外衣,應辰又到了他身旁,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