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各走一方,各尋大道,再不相識也好。
——“今生,來世,你永遠都是失敗的那個,顧平林。”前世你已赢了,為何還要讓我留下執念,阻礙我今世的道途?
……
“啊!”
“快走!”
驚呼聲驅散心魔,顧平林猛然回神,不禁冷汗直流,他匆匆收斂心神,擡眸看向戰場。
鶴影帶着厲龜,沖向幾名齊氏修者!
段輕名身法太快,厲龜找不到他,暴怒之下開始攻擊周圍所有人。可憐幾個齊氏修者萬萬沒想到,倒黴的明明是段輕名,怎麼才片刻工夫就輪到自家頭上了。因為之前的失誤,大劍陣已散,他們哪裡受得住厲龜攻擊,唯有驚慌逃竄。
“嗳呀,不好,諸位快走!”段輕名似乎才意識到不對,忙回身去救,無奈他明顯體力透支,出招有氣無力,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危急時刻逃命,自是顧不上許多,何況他本是被這些人連累,誰也不能責怪他。可要說他不是故意,顧平林是不信的——此人身受重傷也能絕地反擊,向來隻會越戰越興奮,何況他的丹田容量比尋常修者大一倍還多,哪會像這樣半死不活的!
裝模作樣。
顧平林實在看不下去,轉而看那幾名齊氏修者,目光微冷。
衆人前一刻還在為那華麗的劍招而震撼,後一刻就被他帶來的後果吓住。一名齊氏修者受傷墜入水中,厲龜轉向另一名齊氏修者,齊婉兒連忙過去救人,姚楓也出劍牽制厲龜,步水寒卻故意落在後面,明顯是在為段輕名不平。
那幾個人是自找的,段輕名也沒将他們放眼裡,但此刻若真死人,激怒齊氏,這一路恐怕會有麻煩。顧平林看看冰輪上的南珠和君慕之,遲疑——
身後隐隐傳來人聲。
顧平林當即抛開顧慮,擡手出掌。
奪天地造化,上下兩股氣流彙聚,玄黃二色真氣以陰陽之勢凝集于掌心,打向厲龜。
這一掌是為救人,對厲龜造不成嚴重傷害,顧平林料着厲龜會轉攻自己,蓄力全神戒備,好在其餘蓬萊護衛已經趕到,壓制它不難。
不料——
厲龜似乎被打愣了,它昂頭看看顧平林,突然掉頭遊走。
.
“少主!”蓬萊護衛們朝冰輪圍過來,被顧平林制止。
明公女、曲琳和冷旭、甘立、辛忌等人也跟着來了,見南珠在為君慕之療傷,明公女沒有打擾,轉看段輕名。曲琳略作遲疑,走到顧平林身旁,顧平林已經轉臉與冷旭說話去了。
十來道人影自半空降下,調息的調息,受傷的就地療傷。唯有步水寒大步走過來,氣息未定:“曲姑娘,你怎麼來了?”
“收到消息,我就跟着過來看看。”曲琳解釋,又關心地問他有沒有受傷。
齊婉兒收劍,望着厲龜消失的方向,兀自不解:“怪哉,它怎地跑了?”
此事衆人也是不解,都看向顧平林,明公女暗暗打量他。
周異突然道:“靈心派新功法,不錯。”
所幸這裡沒有内丹大修,衆人不認識造化訣,加上顧平林有意控制,這一掌沒發揮多大威力,聽他這麼說,衆人想起靈心派改進功法的事,交口稱贊。
顧平林搖頭:“它離開,應該是另有緣故。”
一個外丹修者就算有好功法,也不可能打跑這等兇獸。衆人紛紛點頭,沒有懷疑他的話,明公女也收回了視線。
步水寒沒想那麼多:“兇獸又不是人,覺得危險就逃跑,有什麼問題?我看它就是打了半日,見我們還有幫手,就走了。”
道理說得通,衆人皆稱是,唯有段輕名眯眼看着顧平林,若有所思。
一名齊氏修者過來問齊婉兒:“十三公子可還好?”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齊婉兒被勾起火氣,當場發作:“好得很,我卻沒問你們,你剛才要幹什麼!”
那齊氏修者暗道不好,忙朝靈心派衆人拱手賠禮:“都怪我失手,害段六公子身陷險境。”
“失手?”齊婉兒冷笑,根本不買賬,“我看你不是失手,就是故意!”
顧平林原是惱怒的,段輕名名義上是靈心派弟子,豈能任他被齊氏當衆算計?然而見齊婉兒行事,他不由怒火盡消,失笑了。
這齊婉兒委實是個妙人,磊落至此。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别人遇上這事不說幫忙遮掩,就算真要追究,也會私下處置,他倒好,當衆拆自家人的台,不留半點面子,難怪前世他名氣那麼大,卻沒有當上齊氏家主。
左右段輕名也沒吃虧,罷了。顧平林頓時收了主意。
“你故意撤陣,想幹什麼?”齊婉兒指着那人。
步水寒聞言大怒:“果然是故意!我早就懷疑那齊氏不安好心,想要趁機害……”
這兩個直性子,隻怕不夠亂。顧平林制止他往下說,道:“十三公子且息怒,既然人沒事,不妨回去再細問。”
“不行,讓他說清楚!”齊婉兒無視他給的台階,猶自怒不可遏,“我齊氏朝歌劍術光明正大,劍中至貴,我也看不上段六,但像這樣背後暗算,豈是劍者所為!”
顧平林瞥段輕名一眼。
論背後暗算人,誰比得上段輕名?這話應該是罵他才對,不過……自己似乎也被罵進去了。
看着怒發沖冠的齊婉兒,顧平林頗有些感慨,拱拱手,不再阻止。
放眼修界,處處算計,誰能如他這般澄澈?他正是師父所推崇的那類人,未必可愛,卻令人欽佩。
衆目睽睽之下,那齊氏修者無比苦悶。他敢這麼做,自然是有人授意,段輕名死在海境,齊氏就去了一個心腹大患。此事别人就算看出來也不會挑明,偏自家這位小祖宗沒半點心眼,當衆揭破,這實話如何說得?他一咬牙,朝段輕名跪下:“委實是失手,願憑段六公子處置。”
“這是什麼話,”段輕名笑着扶起他,“親戚不該相疑,說來是我不對,累得兩位齊氏兄台受傷,慚愧。”
齊氏與他之間的問題,人人盡知,他可是差點喪命,此時主動放棄追究,衆人皆欽佩心服。步水寒拍拍他的肩,齊婉兒很羞愧,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
明公女含笑道:“段公子雅量。”
辛忌也“嘿嘿”笑:“被人連累,為了保命,何錯之有?段公子大人大量,着實令老夫佩服。”
顧平林又瞥了段輕名一眼。段輕名令人佩服不假,此番不僅悟出劍招,人也毫發無傷,還差點讓齊氏這些人團滅,最後被指責的還是齊氏。
“你使的不是靈心派劍招。”周異突然開口,指着段輕名。
“周兄好眼力,此招出自段氏墨書劍法。”段輕名面不改色。
“難怪,”衆人贊歎,“段氏不愧是第一世家。”
“諸位過譽了,”段輕名謙遜地拱手,“修界世家衆多,劍術各有所長,段氏豈敢稱第一。”
衆人見狀更歎服不已,唯獨齊婉兒懷疑:“我怎麼沒見過這招?”
段輕名“誒”了聲:“表弟自幼閉關,如何知曉段氏頂級劍術?此招是家老新創,改日我教你。”
“我用你教?”齊婉兒立即嗤笑,沒追究了。
蓬萊藥師正在幫忙查看季誠芳的傷勢,季七娘整理好儀容,走到齊婉兒面前:“齊……十三公子?”
齊婉兒這才想起她來,問:“令兄沒事吧?”
“多虧顧公子給了藥,藥師前輩說是性命無虞,”季七娘微微垂眸,輕聲道,“今日若無十三公子與朋友出手相救,我兄妹二人早就沒命了。”
齊婉兒自小受女孩子歡迎,對這種脈脈含情的話不甚在意,擺手:“沒事就好,你暫且跟着我們吧,待令兄傷好再說,若有需要幫忙之處,不必客氣。”
他越無所謂,季七娘越心動,紅着臉道謝。
一個意外,未來的蓬萊島主夫人竟喜歡上了齊婉兒。顧平林為南珠惋惜,卻也無心管閑事,開口道:“我看諸位都累了,不妨就地歇息,待南少主和君靈使療傷完畢,再作計較。我與步師兄去前面看看,以防厲龜再回來。”
這番安排很妥當,蓬萊護衛長點頭,自去布置防衛。
段輕名不緊不慢地道:“諸位累,步師兄也累,我與顧師弟去吧。”他又特意吩咐:“曲師妹,外面危險,你且跟着步師兄,不可亂走。”
程氏将曲琳托付給他,他自是要負責安全,曲琳忙答應:“段師兄放心。”
能夠接近曲琳,步水寒喜出望外,毫無意見:“有勞段師弟。”
顧平林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