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人潮湧動,腳步聲和地鐵廣播組成一組都市電視劇的無聊背景音。随着地鐵滴滴的開啟門,又一波人群湧了進來,宋懷川退到了另一側門邊,幹脆倚靠在門上,低頭看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他給紀聿禮發的消息,發于十分鐘前:“晚飯吃了麼。”
紀聿禮沒回。
宋懷川無意識輕敲手機側面,不知道第幾次點進紀聿禮的主頁。
紀聿禮的頭像是一個白底黑字的【滾】,十分符合他本人的形象,點進朋友圈,同樣空空如也。
宋懷川垂眸看着那個大大的滾字,腦海裡浮現昨天晚上紀聿禮跪在床上紅着眼眶瞪着他的畫面,還是第一次看見紀聿禮露出那樣的神情,紀聿禮雖然反複無常,一碰就炸,但哪怕是憤怒他也永遠是理直氣壯、高高在上的,像一個暴君,沒有人會因為暴君的歇斯底裡而忽略他本身的威脅。但這樣的人一旦露出脆弱的表情,便格外惹人憐愛。
他想那時候紀聿禮是不是心情也是這樣的黑色呢。
頭應該撞得很疼吧。
地鐵到站,宋懷川把手機放回口袋,擡腳下車。
他一如往常地在咖啡店裡面等待客人和做咖啡,女老闆看見他和女孩們交談甚歡的模樣,欣慰地離開了。
時針指到八,店裡的客人不算很多,大多是留在這辦公的,店内氛圍很溫馨。大門又被打開,宋懷川轉頭看到紀聿禮的臉時,捏着工具愣了半晌。
紀聿禮穿了一件他的T恤,寬寬大大的衣服襯得他的身材愈發單薄,脖頸修長,肩線平直優美,穿着普通白T走進咖啡店也像穿着白襯衫走進名利場的貴公子。
紀聿禮面色淡淡地走到他面前,懶洋洋地垂着眼睛:“草莓慕斯,一杯摩卡。”
宋懷川一瞬間心跳如擂鼓,勉強壓下情緒,問道:“你怎麼來了?”
紀聿禮擡眸,平靜無波的淺色眼眸對上他,從鼻子裡溢出一個輕輕的“哼”便轉頭離開,坐到他以前坐過的位置。
宋懷川一直目送着他落座,随即垂下眼睛,在原地呆呆地站了會,拿出自己的手機給紀聿禮點的東西買單。
他端着草莓慕斯、提拉米蘇和果茶到紀聿禮桌上,紀聿禮一看便皺眉:“我點的是咖啡。”
“太晚了喝咖啡容易失眠。”宋懷川硬邦邦吐出一句,随即意識到自己又習慣性地說出命令式的話語,紀聿禮肯定不愛聽,于是補充道,“下次再給你做,這個果汁銷量很高,你嘗嘗好不好喝。”
紀聿禮勉為其難地喝了一口,抿唇品味了一番,對宋懷川揮揮手,示意他走,應該是還算滿意。
宋懷川松了口氣,轉身回到收銀台繼續工作。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夜色愈發深沉,店内的人越來越少,宋懷川清洗工具的間隙往紀聿禮的位置望了一眼,原先還在撐着腦袋看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了下去。
宋懷川看了看表,距離九點整還差十分鐘,他果斷地選擇提早下班。他将門口的牌子翻了個面,将椅子和工具整理好,脫下圍裙。
宋懷川走到紀聿禮旁邊,低頭看見紀聿禮枕在臂彎裡閉着眼睛,這人睡着的樣子比醒着的時候看着乖多了。
宋懷川彎腰輕輕喊了一聲紀聿禮的名字,紀聿禮睫毛顫了幾下,随即睜開眼睛,眼底一片迷蒙的水霧,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懷川。
宋懷川脫下校服外套,披到他身上:“打烊了。”
“嗯……”紀聿禮含糊地應了聲,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好困……”
“回去再睡。”
“唔……”紀聿禮撐着下巴,歪着頭,靜靜地看着他沒有動作。
宋懷川會意,歎了口氣,轉過身背對他半跪下。
一條纖長胳膊環上宋懷川的脖頸,後背覆上一具溫熱的身體,宋懷川托着他的大腿站起身,背着他離開咖啡店。
夜晚微涼的風從他們身邊穿過,街上空蕩蕩,路燈被飛蛾擁簇,灑在地上變成閃爍暧昧的光。
宋懷川問道:“晚飯吃了什麼?”
紀聿禮頭埋在他肩膀上,因為困意懶懶地拖長音:“沒吃。”
宋懷川短促地蹙了下眉,短促到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不餓?”
“現在有點餓了。”紀聿禮說,“我想吃你昨天煮的面。”
宋懷川略驚訝地挑了下眉:“怎麼今天不吃垃圾食品了?”
“就是想讓你給我服務。”紀聿禮低笑一聲,“不過不許放青菜!我要吃肉,也不要那麼辣,最好加點香菜。”
“你還挑上了?”
夜色闌珊,宋懷川背着睡意濃重的人一步步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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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聿禮發現,周末那兩天宋懷川也沒多少休息時間。宋懷川白天做家教,下午做亂七八糟的零工,晚上還要去咖啡店繼續做咖啡,不惜推掉學校的晚自習,簡直比上學的時間還要忙。
紀聿禮都不知道他平均一天睡四個小時,怎麼還能有這麼多精力,不僅每天打n份工,還常年霸占年級第一的位置,他不會累的嗎?
紀聿禮自從在宋懷川家裡住下後,每天都能睡十個多小時,簡直快和他家的床融為一體。他甚至覺得自己在他家待的這幾天比宋懷川待得還久。
周日的下午,宋懷川帶回來一個壞消息:李興平把他别墅的密碼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