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的地點在雲城一座偏遠小縣城的中學,因為近幾年縣城裡的孩子都選擇去城市裡上學,這裡空了許多教室與宿舍,于是連續幾年主辦方都選擇這叫上烏縣的地方,用來接納來自各個高校的精英。
因為要帶紀聿禮,宋懷川沒選擇和學校的人一起坐校車去上烏縣,而是提早一天去坐了公交。
越接近縣城,道路狀況就越糟糕,柏油路變成了水泥路,最後直接駛入一條布滿碎石子、周圍雜草叢生的土路,車開到後面一颠一颠的,快把兩人的腦漿颠出來。
紀聿禮這輩子沒坐過這麼颠的車,車子剛走到一半就發脾氣說要回去,但公交沒到站,路上又打不到車,紀聿禮隻能對着宋懷川發火,每颠一下就遷怒似的錘一拳宋懷川,到後來錘累了,竟也慢慢習慣了颠簸。
所以說有時候人的潛能是巨大的,兩個月前紀聿禮還坐在豪車的後座,司機全天接送,零食水果一應俱全,現在的他可以麻木地看着塵土漫天的土路,随着車輛颠簸晃晃蕩蕩。
到上烏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宋懷川拎着行李箱找到了他提前預定的客棧。
這小縣城裡隻有一家客棧,供偶爾從村外國道路過的大巴司機休息,其他的都是本地住民的房子空出來租給外地打工仔,一聽宋懷川隻租半個月統統拒絕。
烈日當空,兩人走了幾分鐘的路就熱得滿頭大汗,終于找到客棧,推門進去,前台坐着一位卷發的阿姨,手裡蒲扇扇着風,翹起腿聚精會神地看電視劇。
宋懷川拿出身份證遞過去,卷發阿姨接過,在一本小冊子裡翻了翻,頭也不擡地說:“雙床房被訂滿了,隻有大床房,可以嗎?”
宋懷川蹙起眉:“我兩個星期前就預定了雙床房,當時明确說過有空房。”
卷發阿姨暫停電視劇,撩起眼皮:“哎呦,小夥子,我們也沒辦法的呀,我們店裡雙床房本來就少,前兩天我那個沒腦子的老伴以為我留的雙床房沒人訂,就給兩個學生了。”
宋懷川冷下臉,指尖敲了兩下桌面,剛要開口,被旁邊抱着臂滿臉不高興的紀聿禮打斷:“我管你呢,反正我們訂的什麼你就得給我們什麼,不然雙倍賠償或是免費住宿,你自己選吧。”
卷發阿姨一看他這語氣,立馬火冒三丈,站起身來指着紀聿禮鼻子:“哎,你這小孩怎麼……”
宋懷川微微提高聲音打斷:“ 如果是消費者協會來處理也會是這個結果,他的話沒有問題。如果您不想鬧得這麼難看,是不是應該先解決目前的問題呢。”
卷發阿姨微微一愣,刻薄的視線在那兩人身上轉悠了好幾圈,一個不屑傲慢,一個冷淡嚴肅,看上去都不像是好欺負的主,她不想多生事,咬咬牙坐下,妥協道:“唉,有一間雙床房三天後退房,要不你們先将就着住幾天,等他們走了再給你們調到雙床房,然後……這兩天的房費給你們折半,行嗎?”
阿姨說完,感覺面前這個看上去更沉穩的男生臉色愈發陰沉,滿臉透露着不願意,反倒是後面那個男生,挑了挑眉,往另一人身上瞥了一眼。
阿姨覺得有戲,忙勸解道:“我們大床房比雙床房好多了,空間大,有獨衛,還是幹濕分離呢,正常訂比雙床房要貴二十塊錢!我看你們是來集訓的吧?嗬,你們不知道,那學校的宿舍環境可差了,還是八人間和公共衛生間,你們住宿舍還不如在外面住,放眼我們縣,隻有我們一家客棧,你不住我們這,就沒地方去咯!”
宋懷川不為所動:“那訂兩間大床房吧,房費照付。”
紀聿禮在身後冷哼一聲:“和我睡一張床會要你命?”
卷發阿姨讪笑道:“大床房也都訂滿了,隻剩一間。”
宋懷川:“……”
他們拎着行李上二樓,宋懷川拿鑰匙把門打開,紀聿禮傾身往裡面一探,立馬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叫空間大?”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簡單的單人間,進門左手邊是狹小的衛生間,一米五的大床在中間一擺,房間裡隻剩下一條窄窄的半米過道,床對面的牆上挂着電視機,下面嵌着一條窄細的懸桌,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窗簾外透進刺眼的陽光,室内環境看着倒是挺幹淨,就是擁擠得讓紀聿禮崩潰。
宋懷川站在門口看着那張一米五的單人床沉默了好幾秒,轉頭道:“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給你叫車。”
紀聿禮一句“要不我回去吧”被硬生生卡在喉嚨裡,看見宋懷川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甚至已經打開叫車軟件。紀聿禮眼角一抽,身體在腦子反應過來前先一步動了,伸手抽走宋懷川的手機,藏到身後:“我不回去,老破小一點而已,我可以忍受。”
“不,你忍受不了。”宋懷川眼神淡然地搖搖頭,上前要拿回手機,紀聿禮躲開,繞過他的身體往裡面走去,本想一飛撲砸進床裡,結果一定眼看到被子上有根可疑的頭發,立馬停在原地,身體僵了僵,站直。
他轉頭命令道:“你把這被子消消毒再說。”
宋懷川站在門口,眼神裡的複雜和猶豫在交替輪換,最終道:“今天确實有點太晚了,明天再說吧,你明天想回去我再送你回去。”
宋懷川拿出他準備的床單被罩,在酒店被子外面套了一層,拿濕巾把室内的桌子和洗手台仔細地擦了兩遍。
傍晚時分,宋懷川帶着紀聿禮出門吃飯。上烏縣不大,但不算很落後,街道兩旁開滿各種店鋪,人來人往,吆喝的喇叭穿透喧嚣人聲。
兩人走完了一整條街才找到一間看起來幹淨且沒人的小面館,點了兩碗牛肉面。紀聿禮嫌桌椅看上去油膩膩的不肯坐,宋懷川拿紙給他擦拭了兩遍才不情不願坐下。
牛肉面端上來時冒着熱騰騰的氣,湯裡面漂浮着幾片薄薄的牛肉和青菜,紀聿禮照例把自己的青菜全扔到宋懷川碗裡。
吃了沒幾口紀聿禮就放下了筷子,皺着眉擦了擦嘴。宋懷川道:“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