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後一句,連峙先是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就笑了。
就算它給他帶來的會是厄運,那他的處境似乎也不會比現在差到哪裡去。
于是他将那張紙從筆記本上撕了下來,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打火機,将它燒成了灰燼。
接下來的三天,連峙刻意避免了使用家裡的衛生間。
他還把半年前卸載的炒股軟件又下了回來,記下了一些股票的發展趨勢。
然後他才再一次站在了家裡的衛生間大門前。
他伸出左手,擰開大門,緊跟着,擡起左腳,先邁了進去。
吱呀。
熟悉的聲音一閃而過。
連峙定眼一看,對上一堵發黃的牆。
牆上張貼着一張紅紙做的橫幅,上面的字還是手寫的。
“大德立警,專業明察。”
也就在這個時候,像是看到了什麼,連峙舉起了雙手。
這不是他的手——
雖然他的手上也長了不少的繭子,但他的手沒有這麼黑,手背上也沒有這麼多的傷痕。
最主要的是,他猛地轉頭看向旁邊的儀容鏡。
鏡子裡出現的是兩個中年男人,左邊那個,額頭上的皺紋比幸淑蘭額頭上的還要多。
而坐在左邊的那個,赫然正是現在的他。
連峙瞳仁緊縮。
他竟然穿成了另一個人?
也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
“……局長叫我們一回來就去找他,是為了什麼事情你知道嗎?”
“我大概知道一點,省裡前段時間不是準備把各地的治安聯防隊全都解散嗎,但是五六萬人也不能一下子全都清退了,要不然肯定會引起騷亂,然後省裡就為他們舉行了一場招聘考試。”
“有兩個考上的隊員被分配到我們這兒來了。”
“正好我們昨天不是剛打了份請求增派人手的報告送上去嗎?”
“所以局長就想把那兩個家夥塞給我們?”
腳步聲突然停了一下,然後就更快了。
“老徐,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個屁,我一會兒非得拎着局長的衣領好好問問他不可,我們三隊是不是後娘養的,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往我們這兒塞。”
“這,雖然聯防隊員的素質是差了點,但也不至于是阿貓阿狗吧。”
“那是差了點嗎?誰不知道聯防隊就是一群隻知道收錢的大老爺和關系戶,他們懂個屁的刑偵。”
“而且之前一隊和二隊不是也缺人嗎?局長二話不說,給他們從省廳搶回來了一個碩士,一個海歸,到了我們這兒……”
下一秒,為首的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第三大隊大隊長徐正業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們從樓梯間裡出來之後,就看到了坐在局長辦公室門外的連峙兩人,也第一時間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徐正業臉上不可避免的升起一絲尴尬。
但他轉念一想,他有什麼好尴尬的,他又沒有說錯什麼。
他的神情瞬間就恢複了正常。
然後他同手同腳的和搭檔一起敲門進了局長辦公室。
五分鐘後,他們就又出來了。
長市公安局的程局長随後也走了出來,把連峙兩人叫了進去。
他歎聲說道:“……連同志,沈同志,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局刑警支隊目前并不缺人手,所以雖然兩位在考核中都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但是我們恐怕沒有辦法按照省廳的指示,安排你們進刑警支隊。”
“但是我們局的治安管理支隊目前還挺缺人的,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先把你們安排到治安管理支隊去,等到以後刑警支隊缺人了,我再把你們調過去。”
顯然,他沒有聽見剛才徐正業兩人在樓梯間說的那些話。
連峙當即轉頭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毫不猶豫點頭道:“我們服從組織的一切安排。”
程局長:“那好。”
“治安管理支隊的支隊長這會兒還在出差,你們可以先回宿舍收拾一下,明天再去報道。”
中年男人:“好的好的。”
長市公安局住宿條件也有限,所以連峙和中年男人被分配在了一間宿舍裡。
中年男人:“好了,現在我們暢快的聊天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建設,從趙縣來的,今年四十三歲。”
連峙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連志,從秦縣來的,今年三十六歲。”
沈建設:“那我就托大,叫你一聲連老弟了。”
沈建設看他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當即解釋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答應程局長答應的太快了?”
“沒辦法,誰讓我們是聯防隊出身的呢。”
“我有好幾個朋友,這一次也都考上了,結果你猜怎麼着,他們全都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分配到街道派出所去了,所以程局長能讓我們留在市局裡,已經算是很厚道了。”
“而且我來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治安警察和刑警的工資是一樣的,都是一百六十塊一個月,我們其實也沒有吃太多的虧。”
連峙:“這樣啊。”
其實他這會兒沒什麼表情,并不是因為心懷不滿。
他隻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還能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還有就是,他意圖借着能夠穿越到過去的機會,記住一些股票的發展趨勢,從股市中大賺幾筆的算盤也落空了。
因為這裡是1994年。
華國股市正在經曆第一個熊市,跌幅高達79%。
——他穿過來之後,就有了前身全部的記憶。
前身連志,父親是秦縣鋼鐵廠的臨時工,母親有一手好廚藝,所以他小的時候,家境還算可以,一直上到高二才因為年紀超标下了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