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隋高中的時候就知道甯暨的腰長什麼樣。
高二運動會跳高比賽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擠得水洩不通,全是舉着手機來看甯暨跳高的女生。
穿着白色球服的少年助跑,漂亮的背越式躍過橫杆,半空中的弧線幾乎完美,宛如一尾輕盈靈活的魚。
騰空露出的那截雪白的腰,窄窄的,白得晃眼。
高中的甯暨很受歡迎,運動會慕名來看他的人很多,但甯暨一直都不知道。他坐在班級大本營,腦袋上頂着白色的毛巾,低頭手機,長得很好看,可主動上前要聯系方式的女生很少。
高中的晏隋就坐在他的斜後方,看着甯暨低頭玩開心消消樂,一向面色偏冷的少年眉頭微微皺着,很有點生人勿近的模樣。
那時他們的關系還沒有水火不容到那種地步,晏隋有心想跟一向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的同學說話,于是主動開了口。
晏隋換了個位置,坐在甯暨邊上,開口想誇甯暨剛才跳高厲害,結果看着甯暨那張臉,不知怎麼話到了嘴邊就變了,“你一直都那麼白嗎?”
正在玩遊戲的甯暨一頓,擡頭,皺着眉頭盯着他。
晏隋愣了一下,随脫口即解釋:“我剛才在那邊看你跳高……”
話到一半就卡住了,晏隋立即尴尬地停頓住——總不能說我剛才在那邊看你跳高露出一截腰,很白,所以過來問問。
這話太奇怪了。
晏隋不知道怎麼找補,好一會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試圖真誠誇贊,“沒想到你能跳過去,那杆子那麼高。”
結果還不如不說——甯暨本來就不樂意搭理他,結果一聽這話,覺得晏隋是在嘲笑他長得矮。
于是甯暨連搭理都不搭理他了,低頭繼續玩開心消消樂,很像一隻被順錯毛,然後翻面睡覺不搭理人的小貓。
其實甯暨的腰不止白,手感也好,力氣也大。
從電車下來,挨了一拳的晏隋揉着肩膀,咂摸了一下,沉思地想着甯暨的脾氣好像比以前好點了。
他以為甯暨會照着他臉上來一拳的。
不對,也可能是受了那隻三花貓影響,畢竟論壇上的人都說那隻三花貓挺愛那隻獅子貓的。
終于不是他一個人受影響了!
晏隋一臉了悟,眼神中帶着幾分欣慰,揉着肩膀上樓。
———
晚上九點半。
甯暨跟高星打了個幾把遊戲,困意就湧了上來,哈欠連連,在遊戲裡操作屢屢變形。
剛結束一把,甯暨摘下耳機,揉着眼:“算了,不打了,今天狀态不太行。”
高星和李翔揮揮手,讓他早點洗澡睡覺。
甯暨打了個哈欠,眯着眼拎睡衣到浴室洗澡,洗澡的時候困得差點一頭栽向花灑,洗完澡倒頭就睡。
臨睡前,他隐約覺得這股困意來得莫名其妙,透着熟悉感,沒等甯暨細想,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嘈雜的蛙聲和蟲鳴叫個沒完。
甯暨迷迷糊糊翻了個身,以為是高星一行人在打遊戲,伸手想用枕頭蓋住耳朵,耳朵卻傳來毛絨絨的觸感,仍舊吵得厲害。
不對。
重度起床氣的甯暨倏然睜開眼,引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遮天蔽日的灌木叢。
“……”
甯暨緩緩擡起手,看到一隻毛絨絨的爪子。
一回生二回熟,三花貓罵罵咧咧地爬起來,撥開雜草衆生的灌木叢,發現自己正在學校的小樹林。
灌木叢外是條林蔭小道,校園的路燈昏暗,長椅上坐着一對情侶。
三花貓左顧右盼,找着獅子貓的身影,沒曾想找了一圈,也沒見到白色大貓。甯暨起初沒放在心上,隻當獅子貓窩在學校的哪處角落。
它磨了磨爪子,嘟囔了一句,開始沿着校園一路跑,但找了大半天也不見獅子貓的蹤影。
三花貓停住腳步,眼皮一跳,一個不太好的念頭冒了出來。它掉頭狂奔向自己的宿舍,趁着宿管不注意,旋風似的蹿進宿舍大樓,一溜煙跑向晏隋宿舍。
宿舍裡燈光明亮,晏隋的舍友有的在打遊戲,有的在追劇,浴室的門緊閉,一股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伴随着蒸騰的熱氣通過門縫氤氲開。
宿舍門口的三花貓嗅覺靈敏,認真地聞嗅,通過沐浴露确定了浴室裡正在洗澡的人是晏隋。它擡頭觀察片刻,咻地一下蹿進宿舍,輕盈地躍上晏隋的床鋪,動靜輕得宛如一陣風。
晏隋幾個舍友渾然不覺。
床榻上的三花貓鑽進灰色的被子,豎起耳朵,聽着外頭的動靜。
不多時,浴室門傳來開門的動靜,擦着頭的晏隋用吹風機吹幹頭,掀開床簾的時候,忽然一頓。
平坦、一絲不苟的被單上突兀地拱起圓滾滾的一團。下一秒,一顆毛絨絨的貓咪忽然伸出來。
晏隋一愣。
被單上的三花貓從被子裡爬出來,抖了抖毛絨絨的耳朵,見到了晏隋,立即開始比劃。
它趴在床上,伸出爪子做出睡覺的姿勢,然後把爪子放在脖子上,兩眼一閉,歪着腦袋吐舌頭,啪地一下倒在了床上裝死。
晏隋:“?……”
下一秒,啪在床上裝死的三花貓又直起身,兩隻爪子放在腰上,叉腰,昂着腦袋望着他,露出圓滾滾的肚皮。
這幅神态顯然不屬于貓咪,雖然站姿搖搖晃晃,但瞧上去跟人類極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