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道青影忽然輕巧的邁過了叢林間的餘輝,承昀瞳孔微眯,忽地眉梢一揚,道:“孤看到你了!”
溫别桑沒有停下動作,隻是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承昀冷笑一聲,不再多言,直接化身獵鷹直撲而去。
溫别桑隻感覺風聲自頭頂襲來,他身體快于腦子的就地一滾,與此同時袖中滑出兩個核桃,直接沖着後方扔去。
承昀雖然沒看清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但還是本能擰腰撤回身形,砰的一聲巨響,面前一顆手臂粗細的小樹應聲而斷。
他身上竟然還有雷火彈。
承昀咬了咬牙,眼神浮出陰狠之色:“竟還敢私自買賣火器。”
溫别桑自然是聽不到這句話的,他已經借着對方躲避的功夫,又往前竄了幾十米,從一個斜着向下歪倒的粗壯樹幹上疾行而過,再一躍跳下來。
“你現在停下來,孤可以饒你一命。”
承昀站在上方的樹根處,擰眉開口。卻見那人竟聽也不聽,看也不看他一眼,連個腦袋都沒扭一下,便繼續向前跑去,他話音剛落的功夫,對方已經直接鑽入了成人高的雜亂植被之中。
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無視他!
承昀飛身躍上樹幹,追着他來到擁擠的植被旁邊,眉頭皺得更加厲害。
人還未進去,他便已經想到在裡面被植被刮撓的觸感,對和他一同鑽進這種地方,打從心裡感到了排斥。
眼看着植被晃動的波浪越來越遠,他終于按捺不住,懷着滿心的嫌棄一頭紮了進去。
行入幾米之後,他胳膊和臉上已經分别被刮出了幾道紅痕,承昀心中的郁氣越來越重,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縱身躍出去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聲音:“當心。”
兩人之間被植被擋的嚴嚴實實,承昀還是清楚的聽到了那聲音究竟是從何處發出的。
這是妖孽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承昀冷哼,一邊撥動植被向前,一邊道:“待孤捉到你,定讓你在這裡頭鑽十個來回!”
讓這灌木狠狠把那張蠱惑人心的臉刮得稀爛!
“當心雷火彈。”伴随着第二次提醒,承昀腳下忽地一僵,他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麼東西,一個圓圓的,硬硬的……雷火彈?
他喉頭滾動,臉色變幻莫測。
撥動植被的聲音越來越遠,前方的妖孽沒有再開口,在他滿腦子自己竟然被算計了的時候,對方已經快速鑽出了植被,接着,承昀聽到了馬匹嘶鳴的聲音。
他渾身僵硬,滿臉不敢置信。
就在這時,山中忽然刮了一陣風,幾株植被推着他重心朝前,承昀聽到腳下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風止樹靜。一切無事發生。
承昀緩緩挪開了腳,下方是一顆被踩裂了的核桃。
承昀的眉頭無聲的跳了起來,胸口陡然燃起了熊熊烈焰。
他要被氣瘋了——
“周梓。”他臉龐扭曲,呼吸急促:“周梓——!孤要殺了你!!”
他如閃電一般躍出植被,發上金冠當啷落在地上,腳尖帶着十足的戾氣,将一株豎起的樹苗壓彎,又猛地借力竄了出去。
溫别桑自然是不知他的脾氣。
他沒有真的動用雷火彈一來是因為這東西制作複雜,能虛晃一槍的情況下自然要省着些用;二來是因為對方是太子,若真炸成了殘廢,自己的處境必然會更加被動。
他縱馬沿着山後的小路狂奔,忽聞後方陰風陣陣,下意識回頭,就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家夥惡鬼臨世一般朝他沖了過來。
溫别桑心頭一顫,頓時夾緊馬腹,加速向前。
這馬是從七裡鎮買的,不是什麼頂級良駒,歲數也有些大了,但要甩開人力還能稱得上是綽綽有餘。
連續奔了一陣之後,這馬不知是累了還是怎麼回事,忽然噴着氣慢了下來,不管溫别桑如何鞭策,都不可抑制的哒哒小跑起來。
迎面來了白衣公子,胯下駿馬毛色亮堂,擦肩而過之時,這公子吹了聲口哨,道:“你這老馬快要背過氣去啦!”
溫别桑低頭撫了撫□□的馬頭,有些羨慕地望着他大笑着遠去。
老馬一直哈赤哈赤喘着氣,溫别桑思索着跑了也有半個時辰,眼看天色漸暗,最多再半柱香,隻怕天色就要徹底黑下來了。那承昀太子便是回頭去取自己的名駒,沒有一個時辰也不可能追的上來。
他翻身下馬,決定拉着這匹沒本事的菜馬走上一陣,讓它好生歇歇。
現在還不能直接離開,畢竟那墳裡還有一截骨頭,他準備看情況再摸回去收斂了。
太陽徹底沉了下去,溫别桑拍了拍老馬的背部,把他放在溪邊去飲一些水,自己則倒出了灰布袋裡面的骨頭,借着夜空中的星芒仔細比對了起來。
約半個時辰後,溪邊忽然響起了沉重的馬蹄聲,這蹄聲逐漸近了,溫别桑才後知後覺身邊來了個人。
他正蹲在一顆巨大的桃樹下面,懷裡抱着父親的顱骨,面前擺着兩個已經拼湊整齊的骨架,仰起臉的時候,隻見那馬的毛色亮堂,在夜空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澤,瞧着眼熟的很。
馬上坐着個披頭散發的瘟神,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從他沉重的呼吸來看,明顯來者不善。
兩人一時都沒有動彈。
月光之下,兩具拼好的遺骸隐隐泛出幽藍的熒光,那抱着頭骨的妖孽終于摘下了礙眼的幕離,露出與夢中一般無二的五官。這一幕分明是妖異至極的景象,可那張臉上卻有種稍顯遲鈍的清冷,仿佛盛開在天堂與地獄之間的一抹白蘭。
承昀眉目冷厲,暗道:妖孽。
溫别桑也緩緩想道:魔鬼……
他竟然搶了别人的馬!
還是承昀先一步開了口,他陰恻恻地道:“現在,看你還往哪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