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王朝推行科舉制,等再過幾年準備充分了,秋亦便打算去試上一試。
若是成功了,那他也不算落了衆多穿越者前輩的臉面,以後有幸當官就努力伸展拳腳努力做點造福于民的好事,争取在這個世界的史書上留下一筆姓名。
若是失敗了,那也無礙,他僥幸得了一回新生便已經心滿意足,是偷着樂規劃自己多得的光陰的,這多出來的新生,他可以自由支配、盡情嘗試,等到老時想必也能回顧一番多彩過往、帶着些許遺憾和巨大的幸福阖上雙眼。
又看了會書,秋亦打了個哈氣,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簡單洗漱了下,吹滅燭火在硬闆床上躺下入睡。
月至中天,床上的少年忽地睜開雙眼,駭然從夢中驚醒,臉色蒼白,冷汗淋淋,心髒砰砰直跳。
這些天秋亦都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所籠罩,接連不斷做着噩夢。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準備過一會再睡個回籠覺補眠,卻聽見外面忽然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秋亦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有的人據說能聽出不同人之間腳步聲的細微區别,秋亦對這個不是很敏感,但是饒是再糊塗的也能感覺到這腳步聲:不像是人類會有的,非要說的話,像是某種兩栖動物在爬行,每一次腳掌與地面碰撞還會擠壓出汁水,然後沾着黏糊糊的液體一點點前進……
秋亦再聽,感覺這恐怕還不止一個生物……
被自己的想象搞得頭皮發麻,秋亦蹑手蹑腳,盡量動作輕輕地光着腳下鋪,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一聲異樣嘈雜的聲音。
東西打碎的聲音,跌倒的聲音,驚呼聲,尖叫聲,嘶吼聲,所有的混合在一起,讓秋亦毛骨悚然的沉悶腳步也一并淹沒在其中。
秋亦寒毛直豎,渾身都要哆嗦起來,但是他的身體還是高效且一闆一眼地執行着大腦清醒部分下達的指令——飛快穿好鞋,然後拿出之前為了防小賊在枕頭下藏了許久的刀,雖然是普通的菜刀,但是有武器在身邊總是要安心許多。
深呼一口氣,秋亦用手指在窗戶上戳了個洞。他貼着洞看上去,不自覺睜大眼睛,眼珠子似乎都被薄薄一層窗紙戳到,帶來一陣刺痛。
清冷皎白的月光之下,原本甯靜的街道已經成了人間煉獄。
長相猙獰的黑色半透明怪物有着類似于人類的身體,可方方面面卻又與一個普通人類相差甚遠。
它行走在街道上,綠色的眼瞳有半個手掌那麼大,嘴巴裡是數不清的森森細牙,兩隻利爪上長有鋒利的灰色長甲,被鮮血染上斑駁紅色,上面勾着數十個血淋淋的屍體。
當那怪物把他們放進嘴中時,有一具屍體離得很近很近,秋亦能清楚看到他臉上驚恐的表情,甚至能看清那凸起的透露着不甘的眼球。
很快,怪物咬掉屍體的頭顱軀幹,然後随手抛下剩餘的部分,一些更小些的怪物撲上去将殘屍拽裂分食,血流了一地。
幾乎家家戶戶火光大亮,剩下還活着的人崩潰地四處逃竄,隻是他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些怪物,最後無一不是含恨被利爪掏去心髒,分食屍體。
街道上彌漫起血紅和陰灰交織的霧氣,那些醜惡貪婪的怪物開始尋找新的獵物。
皎潔的月光下,青石鋪就的磚路上紅色的血像是一條溪流般流淌着,帶着深沉的罪惡蔓延向更遠處。
秋亦從未見到過這麼多的鮮血,腸胃擰成一團,顫抖痙攣,卻什麼也嘔不出來。
距離稍近的地方驟然傳來熟悉的高亢尖叫,好似一雙利爪劃開撕開巾帛——那是掌櫃夫人的聲音——那一瞬間的高亢尖叫又好像隻是昙花一現的錯覺,轉瞬間便被掐滅消失。
秋亦顫抖着,不敢想她如何了。
之前種種好像不過是一場美夢,而現在美夢被撕得稀巴爛,露出了底下真實的煉獄噩夢,他一陣一陣眩暈,幾乎站都要站不穩,懷疑自己還在噩夢裡沒有醒來。
而且,如果說,剛剛那個腳步聲是這些怪物行動時會發出的……那麼,淹沒在聲浪中的那個腳步聲、那個怪物,現在爬行到哪裡了呢?
秋亦一點點轉過身。
他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動彈了,渾身都僵硬着,像是木偶,但這個時候秋亦真的恨不得自己真是一個被孩子把玩的木偶,至少木偶不需要面對這般境地——
門紙被撕壞,他倉皇地對上一隻滿懷惡意窺探着裡面的碩大綠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