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之中,一個突兀而立的雪堆忽然顫抖崩塌,雪從裡面被推開,簌簌落下,逐漸顯露出一位盤腿而坐的少年。
相較于之前,他的肌膚似乎更加瑩潤有光澤,雙眼更加透亮澄澈,整體變化不大,但看起來更加精神了。
秋亦站起身,腳下一陷,才發現發現雪已經堆積厚厚一層,一直到陷下去那條腿的膝蓋附近。
他哼哧哼哧拔蘿蔔一樣拔出自己的兩條腿,重新站回雪地之上,活動活動身體搖晃搖晃腦袋與頭發,和小狗小貓抖濕漉漉的毛一樣把身上未拍幹淨的雪全部抖落幹淨。
初次修煉感覺很好,秋亦一口氣突破到了煉氣三層,竟一下走完了煉氣境十分之三的路。
不過沉迷修煉時秋亦做不到再分心神關注其他,這個世界又沒有計時工具,秋亦一向是看日落日出在心中計算的,這一下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久。
望向遠處,天空蔚藍,日輪高懸,無邊無垠的雪原空曠而寂寥,純白的雪反射着日輪光輝,白得有些刺眼。
秋亦猶豫一下,手伸出,對山頂永不停息的肆意寒風道:“……請把我送到湖泊那邊。”
風沒有回應,氣流在秋亦腳下彙聚,然後一鼓作氣托起秋亦往下沖,速度太快,秋亦衣服被吹得往後翻動,發絲縷縷往後探去,無形的風将他托舉,不斷向上、向上——
秋亦努力睜大眼睛往兩側、往下方看去。
白雪高山盡在腳下,龐大的世界好像眨眼功夫化為渺小的拼圖,他又擡起頭來,湛藍的天空、刺目的太陽、虛幻的雲彩,都好似伸手就可以觸及。
到達最高點時,失重感驟然降臨,秋亦腳下一空、再無憑依,身體随慣性在空中傾倒,眼中的世界颠倒錯亂,天空離他而去。
極速的失衡與墜落感席卷,秋亦心髒狂跳,好像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了一般,他隻能徒勞伸出手,試圖夠到什麼東西來止住驟臨的失重與下墜。
——風接住了他。
秋亦翻了個身坐起來,心髒還沒從驟然的變化中緩過來,砰砰砰的急速跳動着,連肋骨也似乎一并顫抖着。
但是等恐懼的潮水逐漸褪去,露出底下的充滿樂趣的金沙與貝殼,秋亦先是抿唇想要克制,但嘴角越揚越高,眼睛彎起,沒忍住噗嗤一下歡樂地笑了。
驚險。
刺激。
……好玩。
似乎所有灰暗的陰雲都在剛剛那一下被抛在身後。
秋亦吐出一口氣,黝黑純粹的眼中閃過微光,他低着頭,小聲同無形的風商量:“再來一次好不好?”
……
風聲在耳畔呼徹,幾乎要将耳膜震痛,身側的風景成了白色藍色的一筆筆粉刷。
風載着秋亦向遠方去。
秋亦之前走了兩個時辰、算下來有足足四個鐘頭的路,禦風而行卻是轉瞬之間就到了。
這還是“風”為了照顧他,擔心過快的速度會讓才煉氣三層的秋亦身體不适,刻意控制了速度的情況下。據說高境界的修士甚至能一個念頭、一聲呼喚橫跨千萬裡,比代價高昂的傳送陣法還要快捷。
秋亦甫一落下,便被早已等候多時的虞觀精準扔了樣東西到手中。
他低頭一看,是一隻錦囊,大小上一手便可握住,不知用何種絲質編織而成,入手溫良舒适,表面繡着繁複華美的金色紋路,正是一件乾坤袋。這對于洞虛境以下的修士幾乎可以說是必備之物。
“此物是我過去斬敵得來,神識禁制已經被我解開,你可任意使用。”
秋亦試着用自己那點靈氣探去。
靈力觸碰乾坤袋,好似江水入海,沒有絲毫阻攔地便融入其中,而随着靈力的融入,秋亦自然而然地感覺到自己此時能夠以主人的姿态随意掌控手中的這個乾坤袋。
法寶分階與功法類似,隻是相較而言更多一個仙器境界。高階功法難以參悟,高階法寶則是自有其性靈,雖然不會誕生人一樣的靈智,但是它們有共同的高傲個性,多數不願屈居于普通修士之手,會自行逃走另外擇主,尋常修士使用起來或許還不如自家低階法寶用得順手。
這個乾坤袋内裡空間極大,秋亦感知了一下,估摸約有上千立方米,品階肯定低不到哪裡去,隻是此時它待在秋亦這個煉氣境初學者的手裡卻服服帖帖、乖順得很,不見一點脾氣。
乾坤袋裡面已經有東西了,秋亦取出一看,是魚食:“……”
養魚不是很上心但熟練的虞觀提醒:“需用靈力包裹住,然後投入水中浮于水面上,期間靈力不能散去,這樣它才會吃。”
好講究的魚。
不過。
“師尊,它沒有名字嗎?”秋亦略感困惑。
他似乎從未聽見虞觀喊這條魚的名字,一直都是用“它”來稱呼,現在既然秋亦自己要接手飼養員工作了,一直這麼“它”來“它”去也不太方便。
虞觀直白回道:“沒有。”
他幾乎把我與這條魚不熟幾個字寫在臉上了,雖然事實差不多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