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觀很久之前便開始為秋亦成年這一天做準備。
凡間冠禮儀程複雜,男子成年行冠禮,女子成年行笄禮。修真界則不太講究這些。
隻是成年終究是不同尋常,而且原定計劃中,秋亦這日後就要離開,與他千百年後才會再度相見。
虞觀想着做些什麼。
他過去未走過冠禮流程,專門了解過以後發現即便是修真界簡化過的也多不适用身為異界來客的秋亦,且冠禮流程中對受冠者也多有要求,虞觀無心讓秋亦耽誤時間去了解這些。
所以他一減再減、一變再變,最後剩下梳發與贈禮,與凡間的冠禮絲毫不相關,既不正式也不鋪張震撼,看上去随随便便、毫不用心。不過成年禮的主角倒是歡喜,露出笑容,一點也沒有抱怨之情。
秋亦席坐,面前是一面冰鏡。虞觀坐于他身後為他梳發。
虞觀垂眸看着秋亦毫無防備露出的半截白皙後頸,微微按上。
這裡是命門一樣的存在,如果他是敵人,輕易就能折斷扼殺秋亦脆弱的生命。
秋亦有所感,也不躲開,乖乖巧巧,任由虞觀的手指按上自己的脖頸,看着又天真又好欺負。
指腹下的皮膚溫熱柔軟,虞觀一點點施加力道,想按下去留個标記,但是最後還是收了力。
那些曾經憂愁過的問題又冒出來,他擡起手,攏起弟子的黑發,道:“不要太信任别人。”
“……”秋亦完全沒想到虞觀會說這麼一句話,一時呆了。難不成他看着很好欺負嗎?
他覺得他很兇很酷來着的。
而且他不會随便信任誰,師尊是不一樣的。
秋亦還未開口在虞觀那好好為自己的形象正名,虞觀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己就接着往下說話開解了自己:“不過既然我同你一起去,那應該不會有問題了。”
“為什麼不會有問題了?”秋亦好奇問道。
虞觀認真說:“因為我會幫你看着你身邊的人,他們若有什麼不好的心思,我會一一告知于你。”
秋亦又問:“隻是告知于我嗎?”
“嗯。”
處理人際關系也是曆練中的一環,虞觀插手其實也有點過分了,不能再管太多了。真正決定要如何去做那是秋亦的事情,不過他想,左右提點過了,若是壞事也可以降低一點損失。
秋亦想了想,指出:“師尊,你好像那種大家長哦,會限制孩子交友自由的大家長。”
“……”虞觀回道,“我本來就是你的家長。”
秋亦無父無母無親無友,虞觀作為領他入道途的師尊,可不就是家長麼。
無法反駁。
秋亦:“嗯。所以師尊要管我的話,我不會介意。”
虞觀梳發略微有些笨拙,偶爾冰涼的手指觸碰劃過臉頰、耳根、脖頸,秋亦面對這種忽然一下的觸碰總是忍不住瑟縮,他一抖,虞觀手中松松攬着的頭發便全都滑落了。
秋亦很想回頭又不能回頭,隻能眼巴巴看鏡面裡的那一點虞觀的影像,他幾乎沒看過虞觀有這樣的不擅長的表現:“師尊沒為别人梳過發嗎?”
虞觀一手持梳,一手虛虛握着柔順黑發:“沒有。”
為他人梳發,誰能讓他甘願為之梳發?
“……”秋亦琢磨一下,想自己真是沒話找話,一般人也不會怎麼遇見需要為别人梳發的時候吧,他自己也沒給其他人梳過發。
但是他又想到自己是師尊第一個為之梳發的人,心情不由自主變得很好,眉眼彎起。
虞觀收起梳子,慢慢收攏起秋亦的碎發,動作又輕又柔。
簡單的梳發本就不難,虞觀隻是因為許久未束發有些手生、怕弄疼秋亦,所以動作太小心才花了點時間。秋亦這次沒再動,虞觀便順順利利為弟子紮起一個幹淨利落的高馬尾。
他了解秋亦的喜好,因此未再為其戴上其他更華美精緻的發飾頭冠,隻用一條黑色發帶将柔順黑發束起。
秋亦對着面前靈氣凝成的明鏡看了看,覺得不壞,又道:“這樣确實是方便了許多。”
語氣還帶點一點失落遺憾。
虞觀:“不喜歡嗎?”
明明有時候不喜歡長發披散。
“不,”秋亦揚起嘴角,“我很喜歡。”
這可是師尊親自給自己梳的頭發,光是附帶價值就很高!
相比較而言的話,秋亦自己可能要更偏向束起頭發,不是不喜歡長發飄飄仙氣渺渺,而是現實所迫:境界不高,長發被風吹散被雨打濕都很不舒服,練劍行動也不如束起頭發後要來得輕松,與人打鬥起來這一頭長發估計還會成為累贅。
但是秋亦一直未曾向虞觀要過發簪或是發帶,原因也很簡單——
他坦率道:“我想和師尊有一樣的打扮。”
一點可能有點變扭的心思:他不想和虞觀完全一樣,但是也不想與虞觀毫無相像、毫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