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英不寒而栗,但很快,刺骨殺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仿若錯覺。
那個看上去溫和好說話的少年對她揮了揮手,然後轉過頭湊到同伴邊上嘀嘀咕咕,表情微微透出點煩惱,似乎在抱怨什麼,姿态說不出的親昵。
烏英快步離開,心中再三引以為戒,并慶幸自己沒有故意坑蒙拐騙,修士果然沒有簡單的,哪怕那個看着就像是初出茅廬、不谙世事的傻白甜也一樣!
秋亦已經将剛剛的小插曲抛之腦後了,他掰着指頭算賬,對虞觀道:“入城時是一塊中品靈石,然後請烏英做導遊,十五劣品靈石……”
“所以,”秋亦認真說,“我已經負債累累了。”
哪怕虞觀這個最佳債主不會要任何利潤,甚至不會定一個具體還錢期限,但債務就是債務。
虞觀沉默片刻,直接挑明了秋亦鋪墊話語之後的真實目的:“……你是想和我住一間嗎?”
秋亦看自己的師尊,目光真摯:“不可以嗎?”
“可以,”虞觀做出了讓步,“不過僅此一次。”
秋亦拽拽虞觀袖袍,傳音:“師尊是擔心我的姻緣受到影響嗎?”
虞觀與秋亦看起來年紀相當,結伴同遊實為自然,但同住一屋多少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很容易便會被誤會為什麼親密關系。
虞觀沒有回答,表情也波瀾不驚。但秋亦猜八成就是這個原因。
秋亦道:“若是因為這個,那師尊無需擔心。我一心修道,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思。”
他并不是什麼不知事的稚子,他已成年,同房而住的話說出去之前心中自有提前想過可能的影響。
虞觀交付靈石,換得一把二樓房間的鑰匙:“你還太小。”
“……”秋亦強調,“我已年滿十八。”
冠禮都是虞觀辦的,雖然不是那麼正式。
在他眼裡,那虛無缥缈的情情愛愛遠沒有師尊重要。
虞觀想了想,道:“我過去曆練時,也曾聽聞一位天驕說自己一心向道,絕不沾染任何兒女情長。他發誓要修無情道。”
一般這種時候說出的故事,下場必定不怎麼樣。
但這還是虞觀第一次給他講這種非科普性質的故事,秋亦豎起耳朵繼續聽下去。
“萬年後我偶然得知,那位無情道的天驕深深愛上了一位低境界妖族,為了那小妖改換道途,一個人與宗門對峙。”
修真界版蕩氣回腸愛情故事?
秋亦來了點興趣,問:“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虞觀道,“我聽了一半便離去,後來再回故地,說書人與話本主角都已死去,我也再沒有聽到過後文。”
秋亦“啊”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們踩着木制階梯登上二樓,虞觀繼續道:“姻緣情愛一事最是難斷難測,任何一個小的因素都會造成影響。你年紀輕,見過的人太少,現在不覺得如何,将來碰到心許之人時無端便會多出誤會。”
“情愛之事确實難測,”秋亦思量片刻,覺得自己之前的話說得的确有點武斷了,不過,“我還是想和師尊共住一間。師尊也不必過于擔心,知己難尋,真心的道侶更是難得,我或許永遠也遇不到這人,為一段不知存在與否的姻緣就要與師尊分開,未免太愚蠢。再者說,倘若我真動了情,那麼那個人也應當是一個值得我動心的、願意聽我解釋澄清的,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虞觀推開門,應許了:“好。”
這答應的是以後也同住一屋的事情。
秋亦笑容還沒綻開,就聽到虞觀淡聲道:“你又多欠我十塊下品靈石。”
好貴——!
秋亦嘴角下拉,癟着嘴低眉順眼跟在債主身後進了屋,他把門給帶上,轉身看去。
屋内陳設雅緻,該有的東西應有盡有,連筆墨紙硯都備齊了,四周牆壁上還刻有靜音效果的符咒。
秋亦掐滅燃燒的熏香,看向床榻的位置。
理論上,修煉可以取代睡眠,但現實中,在安全的環境之中,絕大多數修士還是會保持睡眠習慣。
一來,睡眠是享受的一種,修煉不就是為了更舒服更自在嗎?又不是人人都是要滅情絕欲的無情道。
二來,在沒有相關心法的情況下,睡眠能對神識有一定增強和修複作用,到一定境界之後,穩定長期的睡眠所提供的裨益遠勝于連續多夜的修行。
不過秋亦現在作為低境界修士,睡眠的價值對他來說低于修煉,所以他選擇晚上繼續修煉。
外界靈力濃度比較低,到時他會回自己的準洞天去。
而且……秋亦瞥了眼,果然隻有一張床榻。
寬敞倒是挺寬敞,容納兩個成年男子也不是問題,但秋亦無法想象自己和師尊抵足而眠的尴尬羞恥場景,身心抗拒。
秋亦道:“隻有一張床,師尊你睡吧。”
因為是私下裡說話,所以他又叫回了師尊。
“嗯。”虞觀沒有拒絕弟子的好意。
他拉上竹簾,瞥見天空中有靈舟飛過,隐約可見靈舟上挂着“丘”的旗幟,眉頭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