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禛的第一反應是段夕暥發錯人了。

請他吃飯？

同時呆在一間教室裡都會天崩地裂的兩個人，能夠相安無事地出現在同一張飯桌上？

【D：就當向你賠罪了。/對手指/】

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新消息，于禛才逐漸回過味來。

放在從前，他一定會認為這個莫名其妙的邀約是一場鴻門宴，可聯想到段夕暥最近的所作所為，他又遲疑了。

最近段小少爺的确變了許多。

但這并不足以成為他答應邀約的理由。

于禛單手在桌肚裡撈起手機，拇指敲擊屏幕的力度帶着一絲像是報複的快意，可當“不需要”三個字躺在發送框裡時，将要按下發送鍵的指尖卻猶豫了。

煩躁。

手機熄屏，帶着那條沒發送的消息，被撂在了桌肚裡。

高中生活緊湊而枯燥，每周一到周五，對于吳鹄這樣的調皮學生來說十分難挨，一到周末，他就像被關了十年的嗎喽重歸山林，恨不能仰天長嘯。

段夕暥則與他相反。

僅僅上了一周課，他還沒品出上學的真谛，尚且對平靜的校園生活存着新鮮感，越臨近周末，他反而越不安。

這份不安全然來自周末的飯局。

那天他向于禛發出邀請之後，對方直到半夜才回他，期間段夕暥一度以為自己要遭到拒絕了，好在于禛最後應下了飯局。

這無疑是個好征兆，代表他倆關系的緩和已經取得了一點小小的進展。

除了于禛，段夕暥還叫上了吳鹄一起，人多才不會尴尬。

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然而段夕暥仍然有些沒底，總覺得這場成分複雜的飯局恐怕會遭遇波折。

“是這個方向吧？沈菡月怎麼會定在這種地方。”

商場裡，段夕暥和吳鹄并肩走着。吳鹄雙指放大導航頁面，一邊辨别方向，一邊嘀嘀咕咕。

吃飯的地方是沈菡月選的。

雖然也是個商場，但離市中心可謂是十萬八千裡，依吳鹄的話說，都快跑到隔壁市了，他們過來光坐車都坐了快一個半小時。

“在那兒。”段夕暥朝前面指了指。

因為是周末，出來吃飯的人不少，好些店都要排隊，段夕暥一眼便看見了坐在等位處的沈菡月和于禛。

當然，并沒有坐在一起。

那兩人同時也瞧見了段夕暥和吳鹄。

沈菡月淡淡一笑，擡手向他們緻意，另一隻手裡拎着三杯奶茶。

而于禛隻是擡頭，和段夕暥對視了一眼。

今天的于禛沒穿校服，隻穿了一件闊版黑色半袖，搭一條灰色工裝褲，利落的冷色調給那張精緻的臉憑添幾分鋒利。

他将手放到擱在一旁的外套上，看着段夕暥走到沈菡月那邊，又斂眸将手收了回來。

呵。

說是要請他吃飯賠罪，結果……

段夕暥并沒有注意到于禛的小動作，此刻他精神有些緊繃，從沈菡月手裡接過奶茶，道了聲謝，餘光卻不由自主地往于禛的方向跑。

“有杯是菠蘿的，段夕暥過敏，别拿錯了。”沈菡月提醒道。

吳鹄在剩下兩杯奶茶中挑了挑，皺眉：“這兩杯不都是有菠蘿的嗎？”

“啊，”沈菡月低頭一看，果然，“可能是店員裝錯了，段夕暥，看看你那杯呢。”

段夕暥被叫回神，收回注意力，發現自己手裡這杯也是菠蘿的。

“這可怎麼辦，我叫的外賣，也沒法換。”

“再去買一杯吧，不是剛好差一杯？”吳鹄滿不在乎地插上吸管喝了起來。

沈菡月拎着最後一杯奶茶的手一頓，幽幽看了吳鹄一眼。

“看我幹嘛，我去買？”吳鹄不明所以。

沈菡月貝齒輕咬下唇。

她是故意隻買三杯的，這很難看出來嗎？

本來段夕暥請他吃飯要帶别人已經讓她不太樂意了，還偏偏帶上于禛。

憑什麼要帶他？

可也總不能讓受冷落的那個人變成段夕暥。

沈菡月一口悶氣堵在喉頭，卻也說不出來，隻好負氣地絞着奶茶袋子。

就在吳鹄轉身要去買奶茶的檔口，服務員叫到了他們的号。

“不要緊，先吃飯吧，謝謝你的奶茶。”段夕暥不以為意地笑笑，拿着奶茶朝于禛走去。

一片陰影自于禛頭頂落下，接着，一杯奶茶被遞到了面前。

然而于禛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奶茶，而是少年白皙虎口上沾着的瑩瑩水漬。

“走吧。”

于禛擡眼，對上段夕暥努力裝作鎮定的微笑。

方才三人的動靜并不小，一字不落地落進了于禛耳朵裡，他沒說什麼，拿着外套起身，跟在段夕暥身後進了店。

掌心裡，冰涼杯壁上挂着的水漬讓他覺得有些粘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