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紀阮看人習慣先看眼睛，比起嚴頌鳴那種死氣沉沉的蒼白陰郁，眼前的仰千沉就是根本看不透的一片漆黑深淵。

極緻的荒蕪寂靜是紀阮對仰千沉的第一印象。

等紀阮好不容易從一股莫名的惶悚中抽離出來，他才能緩慢地點頭應答了仰千沉的那句話。

仰千沉側身站在走廊裡，明明是暖黃色的宿舍樓燈光，但落在他身上時偏偏忽然變得古怪起來，半點暖和人氣都沒有。

“你……知道我？”紀阮聲音有些沙啞了。

明明他是個在學校私域論壇裡都搜不到名字的存在，仰千沉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仰千沉黑眸白睫，黑發尾長至頸部，整個人身形極高，寬肩長腿，就這麼随意地站着就能讓人有一種想拍下來的念頭。

他似乎比殷铮還高一點，但看起來沒有那麼壯，反而給人一種勁實的感覺。

仰千沉的眼睛狹長冷漠，從鼻梁到嘴唇，乃至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不禁讓人懷疑對方是不是得到了造物主的偏愛。

長得好看是紀阮對仰千沉的第二印象。

即使已經見過混血俊美的嚴頌鳴和野氣桀骜的殷铮，紀阮還是覺得仰千沉太好看了。

是那種被人視作高嶺之花不敢靠近的仰視般的好看。

“我知道你，是因為我們一起上過課。”仰千沉的聲音也很好聽，低沉且不啞，介于過分成熟和青年音之間，完美得恰到好處。

紀阮愣神地眨眨眼，“是嗎？”

一起上過課仰千沉就能記住他的名字，這個人記憶力還蠻好的。

仰千沉說：“陸教授的犯罪心理學，明天早八。”

紀阮默默記住上課時間。

仰千沉無論是外表還是語氣都給人的一種十分強烈的距離感，很像是一個籠在罩子裡隔絕着周圍世界的人。

仰千沉說完就跟在導員身後離開了五層，同時也帶走了走廊裡被控制住似的寂靜，男生們重新變得喧鬧起來。

蔣文站在對面流了一腦門的汗，他盯着紀阮問：“你什麼時候跟會長認識了？”

【會長】這個稱呼第一次穿破論壇，真切地出現在了紀阮的耳邊。

仰千沉果然就是論壇裡被提到的那個會長。

回想着剛剛見到的人，紀阮倒是有幾分能理解論壇裡的那些學生了。

不過面對蔣文的提問，紀阮依然一頭霧水，說：“你沒聽他剛才說嗎？我們一起上過課，犯罪心理學。”

蔣文明顯不信，說：“犯罪心理學課堂上一兩百個人呢，階梯教室都坐到門外去了，會長因為上課認識的你？”

紀阮微微頓住，覺得蔣文說的有點道理。

不過紀阮又回想起剛才在走廊裡短短幾句話的交流，他跟仰千沉對視時雖然湧起了一股很令人恐懼的氣息，但腦海裡的殺意值跟暧昧值都沒有任何動靜。

那就證明仰千沉或許不是書裡那四條魚之一。

又或者仰千沉的殺意值很低，暧昧值也很低，根本就沒有到警戒線，所以也就沒有提示音的播報。

無論是這兩種情況的哪一種，在紀阮目前看來，仰千沉都是一個暫時比較安全的存在。

至少比起讓自己穿超短褲的嚴頌鳴和動不動就掐人脖子的殷铮，仰千沉簡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而且仰千沉還長得好看。

紀阮沉默地思索着，忽然看見跟蔣文住在同一個宿舍裡的其他三個人一個挨着一個地走了出來。

他們站在門口堵着，好奇地問紀阮道：“殷铮今晚不回來住？老師剛才也沒問他。”

紀阮被問得回過神來，他說：“對啊，他不回來。”

紀阮的個子在一群男生中顯得矮小了點，他穿着一件米白色寬松睡衣站在宿舍房門口，腳踩着拖鞋，睡褲下方露出的腳腕又白又細。

在走廊的燈光下，紀阮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潤釉色，脖頸和肩膀位置還若有似無的飄着膩人的香。

看起來很軟很甜。

在紀阮說完話的一瞬間，兩個宿舍中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沉默幾秒後其中一個男生又問：“跟殷铮一起住是不是很不方便？”

紀阮意識到一點不對勁，但這個問題激起了他的興趣。

“很不方便。”紀阮頓了頓，又加重語氣說道：“非常不方便。”

男生們都笑了起來，剛才那種圍繞在他們之間的古怪氛圍似乎被驅散了不少。

此時蔣文忽然上前一步提醒道：“時間太晚了，都回去睡吧，明天還是陸教授的早八。”

“陸教授的早八課？艹，煩死了。”

“可都千萬别遲到啊。”

紀阮默默聽着，意識到這位“陸教授”在學生當中的威嚴好像很高。

可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群男生即使嘴裡說着“不能遲到，要早點睡”，但現在還是堵着房門就是不肯走。

有人說：“蔣文你很掃興啊，現在才十點多哎。”

第一個人開口後，接下來的聲音就忽然多了起來。

“對啊，時間還早得很。”

“再聊一會兒呗，紀阮。”

“跟殷铮一起睡的感覺怎麼樣？他這學期在宿舍睡過幾次啊？”

“我記得你們宿舍一般就你自己一個人住吧？”

紀阮被包圍着，一時間躲不開。

但他很快就發覺了這些問題中暗藏着的詭異暧昧。

“他沒回來過。”紀阮抿嘴認真回答，試圖以嚴肅的話語阻止這群男生繼續的試探底線。

可好像紀阮這樣做的作用好像不大。

男生們還在繼續讨論着。

“哎，你們發沒發現今天的紀阮和以前不一樣了。”

“确實很不一樣……”

“你抹了什麼東西嗎紀阮？”

“說話也變得特别可愛了，你是在撒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