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墨藍色的天空上點綴着幾顆星星,月光暗淡,叢林中不時傳來細碎聲響,仿佛林間小獸的竊竊私語。
這是顧驕第二次在落日谷莊園過夜。
與繁華喧嚣的星輝區不同,這裡的夜晚靜谧而寒涼,就連星星都比别的地方更亮。
顧驕坐在陽台上靜靜望天,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座莊園就像是獨自飄浮在海面的孤島,無言的潮汐來來去去,從未有人留下腳印。
一個人住在這裡,沈先生會感到寂寞麼?
顧驕漫無目的地神遊,但想來想去腦海裡都是沈月卿那張無暇的臉。他第一次遇見這麼完美的人,溫柔、成熟、真誠、美麗,仿佛世上所有的美好詞彙都與之相關。
如果沒有精神力暴亂,他的生活一定會很幸福吧。
不知想起什麼,顧驕的眼神逐漸暗淡下來,來到聯邦學院後他拼命地努力學習,希望自己在療愈方面能有所成就,可現在看來,他似乎并沒有長進多少。
照這樣下去,還要多久才能回到母星呢……
越想越失落,顧驕歎了口氣不願再想,回到房間準備睡覺。
白天精神力消耗太大,此時所有的疲憊翻湧上來,他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間,他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哀嚎,蘊含着巨大的恐懼。
“救……救命……救我……”
困意上頭,顧驕翻了個身又睡了,過了一會兒,他蓦地睜開眼坐起身,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救命?
凝神靜聽,房間裡沒有窗戶,什麼聲音也聽不見,顧驕懷疑是自己在做夢,可因為之前兩次遇見異生物的經曆,他很擔心沈月卿的安全,決定出去看看。
“吱呀——”
房門推開,門裡的燈光隻能照亮方寸之地,走廊黑洞洞一片,如同蛇類大張的血口,黑暗一眼望不見盡頭。
顧驕看着黑暗猶豫了一會兒,轉身拿出了自己的小手電,手電光顫巍巍地亮起來,光線時明時暗,他裹緊衣服,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沈先生,您在嗎?”
聲音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莫名有些瘆人。顧驕緊緊握着手電,目光直直盯着前方,生怕下一秒手電光會照出一張慘白的臉。
他越走越快,步子越來越急促,最後直接跑了起來,好像身後有什麼東西在窮追,一直跑到沈月卿房間門口才停下來:“沈、沈先生……您睡了嗎?”
問完才發現,房門是虛掩着的,房間内空空蕩蕩,完全沒有沈月卿的影子。
深更半夜的,沈先生去哪了?
顧驕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對方不會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吧?
對沈月卿的擔憂沖淡了獨自一人的恐懼,他轉身大步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呼喚沈月卿,可始終沒有得到回應,沈月卿就好像從莊園憑空消失了一般。
來到花園,他忽然捕捉到某個角落微弱的喘息聲,腳步定住,他遲疑地朝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沈先生,是您嗎?”
“我可以過來嗎?”
沒人回答,但沒在陰影中的花叢動了動,夜風輕撫,顧驕聞到一股腥甜的氣味。
有人受傷了!
顧驕神色凝重,一步步走到花叢邊,就在他伸手想要撥開枝葉看看清楚裡面的東西時——
“你在做什麼?”
顧驕吓了一跳,發現沈月卿就站在自己身後,抱着手臂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
“沈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
沈月卿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異常:“睡不着出來走走,聽見你在叫我。”
“我、我聽見奇怪的聲音,擔心您的安全,所以出來看看……”顧驕說,“沈先生,您沒事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
提着的心總算能放下,顧驕長舒一口氣,可随即又覺得奇怪,沈先生既然沒事,那他聽到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他再次看向發出異響的花叢,鮮紅花瓣在夜色中格外顯眼,枝葉張牙舞爪地伸展着,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太暗産生的錯覺,那一片的土壤似乎比别的地方顔色更深,就像……剛被某種液體浸透。
再加上鼻間萦繞不去的腥氣,實在不能不讓人産生不妙的聯想。
“怎麼了?”沈月卿在身後問。
顧驕面對花叢,将他擋在身後,是一個保護的姿态。
“裡面有東西,我……去看看。”
其實顧驕心裡也挺慫,但作為一名合格的傭兵,哪怕隻是兼職,他也應該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認真保護雇主的安全。
他正要上前,就被沈月卿拉了回去。
“不必緊張,裡面沒有異生物。”沈月卿語氣從容不迫,像在安撫一隻炸毛的小狗,“出來吧。”
話音剛落,花圃深處站起來一個人,對兩人欠了欠身:“晚上好,二位。”
他身形高大結實,臂膀肌肉虬結,皮膚黝黑,鼻梁上有道橫貫而過的刀疤,沉默地往黑暗裡一站,整個人散發着人形兵器般的肅殺氣息。
“這是莊園裡的管家,符辛。”沈月卿介紹。
“管家……”
顧驕一時間沒法将眼前這人和管家兩個字聯系在一起,他更像一個刀尖上舔血的雇傭兵,而且還是兵團團長那種。
沈月卿:“告訴他,你在做什麼。”
“我在為這些血色曼陀羅花澆水,先生。”符辛擡手,手裡拎着一隻水壺,“它們隻在夜晚盛開。”
他這麼一說顧驕也想起來,白天經過這裡的時候并沒有見過這些花,但他仍有顧慮:“你們沒聞到奇怪的味道嗎?就在附近。”
符辛笑了笑,這笑容本該是友善的,但放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僵硬,他解釋說:“顧先生,我想您指的應該是血色曼陀羅的味道吧?它的花香近似于鮮血的氣味,難怪您會産生誤解。”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