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兒知道李牧早就懷疑他不是普通人，尤其是在聽到他毫不避諱地提起趙王遷三個字。

普通的平民百姓對貴族都噤若寒蟬不會輕易提起名諱，更不要說對王，就算提起來也是誠惶誠恐。

不僅是本國百姓，無論是哪一國的王族貴族對于平民百姓來說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然而還靈說起的時候就仿佛在說普通人一樣，見不到任何尊敬，甚至隐隐還有些鄙夷。

李牧越發覺得他出身不凡，恰巧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自然要詢問。

還靈想了想說道：“我對将軍了解不多，但若是我，現在最要緊的便是離開趙國。”

“離開趙國？”李牧皺眉。

他之前沒有想過這個，他的家庭事業都在這裡，怎麼離得開趙國？

還靈應道：“正是，郭開既然對趙王進獻讒言就肯定不會讓将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否則他必然承受不住将軍的報複，所以他肯定會用盡手段截殺将軍，将軍的親朋好友此時要麼被抓要麼被關，甚至有可能已經被殺害，就算尚且安好隻怕也被監視起來，就等将軍自投羅網。”

其實還靈真正想說的是他的朋友未必有他想得那麼可靠，為了自家身家性命着想很可能會出賣他，他過去就是送死。

不過他自己剛剛說過疏不間親，此時自然也不會當着李牧的面說這個。

李牧聽後肩膀略微下垂，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如何不知這個道理？隻不過是走投無路之中唯一留下的一根稻草，自然也就抱有希望。

李牧苦笑說道：“那依趙小郎看我該去往何處？”

還靈淡定說道：“去秦國啊。”

李牧頓時怒不可遏：“我絕不會去秦國！”

趙國跟秦國世代有仇，别的不說，兩邊打了這麼多年，手下死在對方手裡多少人，怎麼可能毫無芥蒂去秦國？

還靈卻是沒有多勸，隻是說道：“李将軍自有不去的理由，但在下卻要去往秦國了，希望李将軍念在同行半路的份上告知在下去往秦國的路該如何走。”

這個趙國誰愛去誰去吧，他是不去了。

爹也不用找了。

既然是趙氏子弟，說不定就是王族，等秦國打敗趙國，趙國王族有一個算一個估計都别想跑。

他現在去找爹跟四九年入國軍有什麼區别？

李牧沒想到他這麼痛快，稍微一愣之後略有些絕望問道：“趙小郎難道不去邯鄲了嗎？為何又要去秦國？”

還靈坦然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如今還是去秦國比較好。”

哪怕去秦國當個普通百姓安全系數也比在别的國家要高很多啊。

不過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李牧看上去比剛剛還要頹唐。

李牧卻在思索難道秦國真得上天眷顧？連這樣的世外高人都抛棄邯鄲轉而要去秦國。

他沉默了半晌才問道：“趙小郎為何讓我去秦國？”

“郭開向趙王進獻讒言說你勾結秦國，既然如此，你不若倒戈相向，如今這天下能讓你報仇的也隻有秦國。”

李牧聽到報仇二字苦笑：“隻怕秦國卻不能容我。”

“卻也未必，秦國從不缺他國投奔而去的臣子，楚國公子都能容下又哪裡容不下你？”

都說始皇帝殘暴，實際上除了曾經弄出逐客令以外，始皇帝對于這些他國投奔的臣子還是挺寬容的，的确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這個過程中他也被臣子背叛過，卻也并沒有因此計較。

還靈不确定秦國能不能容下李牧，他隻是有些不忍戰國四大名将之一就這樣隕落。

李牧卻沒有下定決心，隻是說道：“我再想想，至于去秦國的道路……正好與我有一段同路，趙小郎若是不嫌棄，便繼續與我等同行吧。”

還靈倒也沒有什麼意見，跟着走就跟着走呗，當然也有可能李牧壓根不想告訴他怎麼去秦國，但隻要到有人煙的地方，他總能問到正确的道路。

再不行就找個地方躲起來，反正不能去邯鄲，爹也是不能認的。

他們行至半路的時候就遇到了流民，之前李牧說趙國饑荒他還沒什麼概念，如今看着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人才知道饑荒是什麼意思。

這些人甚至在深秋時節都還隻能穿着帶着補丁的單衣。

李牧看着這些流民歎氣說道：“趙國大饑，王上不思政事，隻一味享樂聽信讒言，哎。”

還靈看了他一眼，發現李牧對這些流民并沒有什麼同情的意思，甚至還要避着那些流民走。

他看着那些流民之中還有一些幼童，心中着實有些不忍。

李牧手下松丘勸說道：“流民數萬，小郎君能救一人還能救萬人嗎？這些流民已經算不得人，小郎君小心惹禍上身。”

還靈轉頭正要往那邊走去，聽後便有些奇怪：“惹禍上身何解？”

松丘說道：“他們沒有糧食已經走投無路，小郎君手上有吃的，他們便會不顧一切來搶，甚至可能為了這些糧食鬧出人命。”

還靈是個聽勸的人，一想倒也是這麼一個意思，便停下了腳步沒有繼續往那邊走，跟着李牧等人繞了過去。

隻不過等到晚上的時候，他用幻術遮掩身形偷偷跑過去，随機找了幾戶有孩子的人家放了兩塊肉幹在孩子的襁褓之中便離開了。

等他回去之後就立刻将心神沉浸到了空間之中，觀察功德樹的情況。

他等了半天，最後終于看到功德樹漲了那麼一點點，如果他不仔細觀察甚至都看不出功德樹的變化。

他蹲坐在黑白羽樹下，搖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認真思索。

這個功德樹應該不僅看數量還看質量，這個質量是看名氣還是對曆史進程的影響還不知道，反正幫助了十來個平民百姓還不如救李牧這四個人功德多。

要知道這都是救命，雖然不能保證流民一定能活下來，但他也不能保證李牧能活下來啊。

還靈想了想，覺得其實還是救助平民百姓比較合适，有錢有勢的人家也未必需要他的幫助，更不要提權貴終究是少數，而天下平民有多少？

隻是不知道這個功德增長能夠帶來什麼好處。

出于實驗目的，他到了晚上就時不時往流民隊伍過去，挑一些老弱婦孺放下肉幹就跑。

然後回去等着功德樹漲，積少成多，功德樹一路漲到了第一根樹枝那裡，到了那裡之後金線沒有再往上漲，而是順着樹枝延伸，一路到了第一片樹葉那裡。

還靈眼睜睜看着那片樹葉散發出微弱的金光，繼而從樹上慢悠悠地飄了下來。

他頓時十分激動地跑了過去，豎着大尾巴等着那片樹葉落下來。

樹葉飄落的軌迹十分離奇，仿佛就沖着他飄過來的一樣，直接落在他的額頭上，瞬間他的腦海裡就多了三個字——狐媚術。

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