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的短發,深邃的眉眼,是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長相,最多二十出頭,白色polo衫露出鋒利的鎖骨,上面墜着一顆藍寶石項鍊,細細的金鍊自脖頸延伸到挺闊的胸膛。
江蘭溪微微恍了下神。
作為一個藝術家,江蘭溪見慣了美的事物,卻也從未見過如眼前人一般,無可挑剔的五官,漂亮和野性渾然一體,令滿園名花黯然失色。
青年幾乎用俯視的角度看他,“走路小心點啊。”
純正的京腔,嘴角勾起時帶一點随性的笑,是琴弓劃過E弦時的明亮清透,日出時懸在花瓣尖尖的第一滴朝露。
“多謝。”江蘭溪稍微向後挪動腳步,手心微微發熱。
再擡眸不經意瞥見男人右眼睑下方,和手臂顔色一樣的冷白皮膚上,有一顆小小的桃花痣。
“七符,走錯路了,在這裡!”
不遠處池塘對面一聲響亮的男高音。
江蘭溪聞聲看去,水溝對面招手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江知竹。
江知竹長得更像江鶴,眼角上剔,臉瘦,顴骨突出。他本來是笑着的,看到江蘭溪的臉時,眉頭稍皺了下,眼底不避諱嫌棄。
“就來。”
男人已經擡起大長腿跨到池塘對岸,和江知竹彙合。
黑雲越來越低,空氣中是悶悶的濕氣,不同于江南煙雨的溫柔纏綿,北方的水汽也是豪放的,鋪天蓋地望不到邊。
七符......電光火石間,他想起曆史上有位皇帝也叫這個名字。
是誰呢,記不起來了。
江蘭溪猶豫要不要和江知竹打個招呼,就看到那個男人挑了挑眉稍,饒有興緻對他弟弟說:“你們家水土不單養花還養人,傭人都長這麼漂亮。”
江知竹掃了一眼江蘭溪身上傭人同款的藍布圍裙,往前兩步,有意無意擋住青年和江蘭溪之間的視線。撇嘴道:“什麼人也能入你眼啊?平白自降身價,趕緊的,去看我新入手的阿斯頓。”
傭人?
江蘭溪沒說話,他急着搬花,雨快要落下來了。
他抱着花快步往前走,隻聽見背後男人的大笑随風飄散。
“瞧你,我是什麼饑不擇食的人嗎?”
再回到前廳,江鶴正在同江知竹說話。
江蘭溪遠遠地瞧見,莊園鐵門外停了一輛敞篷跑車,叫七符的高大男孩戴着墨鏡,手肘拄在車窗,另一隻手拿一瓶礦泉水,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一鼓一鼓。
舉手投足随性十足,從容淡定的傲氣。
似乎察覺到某種視線,青年側頭望過來,江蘭溪手不自覺揪緊身上的藍布圍裙,偏開頭假裝不經意看風景。
“兒子,公司下半年業績就指着你了,隻要拿下那筆貿易訂單,爸向董事會舉薦你做部門經理。”
這聲兒子不是在叫他,江蘭溪垂下眼睫。
江鶴在他面前向來是嚴厲的,不耐的,他從未聽過江鶴這般和聲細語。
“您放心,憑我和七符的交情,這事沒問題!”
江知竹刻意瞥了江蘭溪一眼,拿上沙發背上那件黑色夾克,說:“爸,我還要陪七符去酒吧,今晚不回了。”
江蘭溪覺得江知竹那個眼神有種警示意味,很奇怪,說不上來。
江鶴送到門口,跑車拐彎不見才回屋。面對江蘭溪時,剛才還慈愛的神色消失不見,又變回闆闆正正嚴肅臉。
江鶴說:“别看了,那位不是你這種層次能接近的人。”
他是誰到底也和我沒關系,江蘭溪心想。
想到孟管家的話,江蘭溪隻問:“聽孟管家說,您有事與我說?”
江鶴嗯了一聲,“下個月你爺爺八十大壽,各界名流都會到場,到時候你來拉個曲兒,喜慶點的。”
江蘭溪頓了頓,說:“不合适吧?”
他爺爺都老年癡呆了,壓根聽不懂琴。
聽江鶴的意思,是想讓他在宴會上表現一番,好以此招攬聯姻對象,為江家生意做貢獻。
江鶴呷了口茶,慢聲說:“你矯情什麼?你媽知道有這種機會,巴不得拿上琵琶替你上場吧?”
江蘭溪閉了閉眼。
隻覺得冰涼的雨水像是落在他的胸口,帶走了他身上的最後一絲溫度。
“好,我去。”他嗓子緊繃繃的,又補充一句。
“隻要您讓我媽進江家的門,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