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像小貓撓門般輕微,但凡不是在空曠安靜的環境,根本不可能被注意到。
蘭溪頓住腳步,“陳何良,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
蘭溪舉着手機往前一步,燈光照在洗衣機後面的空隙裡,從上往下看,一隻濕漉漉的腦袋一動不動,露出來的後背像一把弓,繃緊了弦。
蘭溪愣了一下。陳何良身體強壯,看上去活力十足,做什麼事都所向披靡,怎會露出如此狼狽不堪的一面。“陳何良,你怎麼了?要不要叫醫生?”他焦急地問。
有光照在身上,陳何良擡起頭,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水珠,分不清是汗還是洗澡水。他手裡緊緊攥着脖子上的藍寶石,銀鍊子牢牢勒進後脖頸。
蘭溪真怕他會把脖子勒斷。
好像有一種病叫幽閉恐懼症,或者黑暗恐懼症,蘭溪不知道陳何良是不是這種情況,又問了一遍,“我帶你去醫院......”
話音未落,一隻大手牢牢攥住他。陳何良的手涼得可怕,汗珠砸到地闆上,聲音斷斷續續的,“手電筒開亮.....扶我去卧室......”
“好好好,你别急。”
江蘭溪在毛巾架上找到陳何良的手機一并打開手電。兩個手電筒的光,浴室徹底亮了起來。
他把亮着的手機塞到陳何良手裡,扶着陳何良起身,扯過一條浴巾給陳何良擦身子。
蘭溪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匆忙把浴巾抛到一邊,手忙腳亂給陳何良套一件幹爽的睡袍,幾乎是閉着眼睛拖陳何良去卧室。
……他好像有點理解葉辰為什麼會念念不忘了。
陳何良好重,整個身子幾乎壓在他瘦弱的肩膀,蘭溪強撐一口氣把人扶到床上。
兩個手機足以照亮一間卧室,陳何良臉色好了一些,唇色還是有些白,額角密密麻麻全是冷汗,幾乎很費力才能說出完整的話:“床頭櫃……小夜燈。”
蘭溪拉開床頭櫃,打開小夜燈,暖黃的光讓卧室看上去溫馨很多。
“我下樓去看看是不是跳閘,你一個人可以嗎?”
“快點...回來。”陳何良嘴唇一直在哆嗦。
蘭溪幾乎飛快跑下樓,靠在客廳的牆上,他竟有些慶幸現在是停電,黑暗的環境把他所有的反應都藏匿起來。
平緩下身體的異樣,他才去找電閘開關。試了幾下,燈不亮,看樣子是短路。
他又跑回樓上,陳何良仍保持他離開時的姿勢,渾身肌肉僵硬,盯着小夜燈一眨不眨。一見他進來,那雙眼睛立刻看向他,可憐巴巴的,似乎在詢問怎麼走了那麼久。
在那雙眼神下,蘭溪平白升起一種負罪感,好像辜負陳何良的期待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
好在小夜燈是電池的,一時半會兒不會滅。他把小夜燈放在陳何良手心裡,說:“電閘壞了,隻有這個可以嗎?”
“暗。”陳何良吐出一個字。
暗也沒辦法呀,沒有電,手機亮着手電筒很快就會停機。
去外面找酒店?陳何良渾身虛汗開不了車,他又沒開過山路,來時的路又陡又窄,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上去。
“我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再去睡,行嗎?”蘭溪無奈之下提議道。
陳何良喉結滾動,又擠出一個字,“冷。”
說話間他雙臂抱胸,很應景地打了個冷顫。
蘭溪摸了摸陳何良的手臂,才一會兒功夫,又沁出一層細細的汗,涼涼的。
他有點不放心,幹脆自暴自棄道:“那我陪你睡?”
昏暗燈光下,男人嘴角微微揚了下,像被大人準許吃糖的小孩,“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