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峙進攻,江黯承受。
二者配合得極為默契。
邢峙按住江黯的後頸。
江黯的身體随之俯下,然後擺動,像魚、像蛇、也像狐狸,勾人得不可思議……
兩個演員俨然都已經徹底放開了。
聶遠山對他們身上的這種張力感到驚訝。
此刻不僅是邢峙和江黯,連他這個導演都入戲了。
從拿到劇本大綱開始,聶遠山就沒想過電影會以同性之間的感情為重點和賣點。
不管是冷玉梅還是李屹南,對于他們來說,感情隻是漫長人生中輕描淡寫的一筆。
偶然回首往昔,這一筆會帶來一點回甘,一點意難平,但也僅止于此了。
兩人之間的感情要淺嘗辄止,要意猶未盡,要互相虧欠。
邢峙和江黯炒CP是場意外,給電影帶了熱度,投資方喜聞樂見,順勢把賣腐作為了電影的營銷手段之一。
當然,編劇也吃這一套,給兩人多加了幾場床戲。
但聶遠山其實挺不屑。
這些戲可以先拍,不過他沒打算保留太多在成片中。
此外,其實聶遠山完全不能理解男人為什麼會喜歡上男人,也不知道兩個男人有什麼好磕的。
然而這一刻,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他是真的被這場戲感染了,與戲裡的角色共情了。
這無關于任何情|色。
想到未來兩個人的命運,聶遠山幾乎紅了眼眶。
他恨不得立刻将這場戲剪輯出來給編劇看,然後讓編劇給邢峙加戲。
兩人之間的感情太美,淺嘗辄止未免可惜。
隻不過……隻不過此刻兩位演員似乎過于投入,看起來有點收不住了。
聶遠山甚至錯覺自己如果再不做點什麼,他們會真的在片場做起來。
作為看客,聶遠山及時從戲裡抽離,迅速回歸導演身份,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咔!”
閉着眼江黯的身體微僵,然後側過頭結束了這個吻。
他能感覺到邢峙炙熱的視線猶落在自己臉上。
緩緩睜開眼後,他果然對上了一雙諱莫如深的眼睛。
那雙眼似乎藏着些許眷戀,也有着些許不舍。
也不知道為何,江黯覺得那裡面還帶有些許可憐。
望江黯半晌,邢峙輕輕呼出一口氣,按住他的後腦,然後俯下身,用前額抵上了他的前額,好似在借這個動作平複着什麼。
江黯能聽見他的喘息聲,很粗也很重,壓抑着藏不住的欲念。
于是他伸出手,将手掌放在了邢峙的臉頰上,是一個安撫的姿态。
邢峙大概是被這個動作鼓勵到了。
随即他頭一低,又吻上了江黯。
這個吻其實很淺,隻是兩張唇輕輕地相碰、再相碰,但看起來竟格外黏膩,像情人之間事後的依偎與溫存。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過自然。
就好像他們已經相愛了很多年。
聶遠山都覺得有點沒眼看了。
耳朵裡盡是黏黏糊糊的聲音,他一把摘掉耳機,站起來舉着麥大喊:
“咔!我說咔!聽不見嗎?!
“收一收啊,兩位都收一收!
“邢峙,馬上會有工作人員把藥箱拿過來,你趕緊處理下傷口!
“江黯,你稍微休息下,然後和我一起看下回放,你那邊應該還要補幾個特寫,還得辛苦下。”
導演助理很快帶着藥箱過來幫邢峙處理傷口。
聶遠山走到邢峙跟前,語氣倒是嚴厲起來。
“演戲投入是好事。但咱們畢竟是演戲,不是玩真的,弄傷别人弄傷自己怎麼辦?
“下次必須提前和我、和對手演員做好溝通!這是對同事最基本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生命安全的負責!”
再看向江黯的時候,聶遠山的語氣倒是客氣了很多。
他帶着江黯通過監視器看了一遍回放,對他交代了要補拍的幾個特寫鏡頭。
其後,江黯重新趴上床,化妝師進屋,幫他把背上的血做了一些處理,讓畫面更具有美感。
鏡頭緊接着跟上,給這帶血的背部補了幾個特寫。
再後來,邢峙的手指入鏡,在金魚刺青上寫下血字。
寫字的特寫鏡頭出現在了監視器上。
這回赫然是“李屹南”。
其後輪到江黯補拍幾個面部表情。
為了幫他進入情緒,邢峙就站在他面前的攝影師身旁,以便幫他搭台詞。
“你寫了什麼?你的名字?呵……這有什麼意義?”
江黯面上帶着嘲弄的微笑。
“我知道了,你不敢,你不敢像你父親那樣在我這裡真的弄一個刺青。對不對?
“用血寫當然沒關系,輕輕一擦就掉了。你父親下次和我上床的時候,這裡幹幹淨淨,他什麼都不會察覺——”
這個時候李屹南總算忍不住了。
他的動作可以稱得上是殘忍。
冷玉梅吃痛,臉色慘白,額頭出了一層又一層汗水。
此時當然沒有人真的對江黯這麼做。
他隻是獨自在鏡頭前表演。
造型師和化妝師就守在一邊,按照原計劃,他們會适時地幫他把臉色塗白,順便加一點汗水的效果。
可實際上江黯根本不需要用到這些,他似乎有控制臉變紅變白、甚至控制自己流汗的能力。
江黯的身體随着戲劇節奏往前重重一傾。
一滴汗水恰到好處順着他的額頭下落,滑過鼻尖,再落上床單,與那裡的血色交融到了一起。
“輕……輕一點。”
江黯咬着牙開口,與此同時他的雙眸擡起來,緊緊盯住了鏡頭,像是在把一具複雜的、飽經摧殘的靈魂赤|裸|裸地展示給鏡頭後方的觀衆。
整個過程中,邢峙都站在江黯面前。
他直面了江黯的臉,不曾錯過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也不曾錯過他脖頸、鎖骨等地方的痕迹。
那些痕迹不是化妝師弄上的。
是邢峙吻出來的。
思及于此,邢峙的一雙眼眸變得格外沉。
此刻他有一種極為玄妙的體驗。
不久前在大床上動作的時候,他看不見江黯的表情。
可現在他看見了。
這是一張交雜着欲望、疼痛、掙紮、不甘等等複雜情緒的臉,把戲劇張力推到了極緻。
邢峙幾乎不可控地生出一個念頭——
這一切都是江黯憑借高超的、調動面部每一寸肌肉的技巧所表演出來的。
這也是他作為冷玉梅時呈現出來的樣子。
可真實的江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