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袅袅婷婷地進來,到榻前行禮,這是宮裡最精緻的人了,平日走哪兒都钿璎纍纍,環佩叮當,皇帝要被那一腦袋珠钗晃花眼,說:“頭疼嗎?”
淑妃沒聽明白,以為陛下在關懷她曾經被大表哥吓傻的腦袋,甜蜜地說:“不疼的。”
皇帝也不知道她沒聽明白,于是覺得她的頭很厲害,說:“坐吧。”
簾子外的禦前牌子立即搬了張椅子來擺好,淑妃楚楚地坐了,輕聲細語地說:“陛下今兒不暢快嗎?”
“前朝的事兒,”皇帝随口道,“想聽嗎?”
“後宮不得幹政”這幾個大字,淑妃入宮前可是讓家裡刻在了腦門上的,聞言立刻機敏地說:“還是不了,臣妾腦子笨,唯恐不能為陛下分憂,還給您添堵。”
見皇帝沒反駁,她有些難過,原來在陛下心裡,她真的不聰明。
“陛下,臣妾今日來是想同您求個恩典。”淑妃打起精神,重新擺出一張笑臉,“不知陛下還記不記得臣妾的三妹妹绮素,前年她也去過長公主的賞花宴,有幸跟您見了個禮。”
禦前牌子上了熱茶擺在皇帝手邊,又退到簾子外站樁,尋常除了檀監事和薛公公在的時候,陛下跟前不能隻有一個人,以防心有不軌之徒趁機犯上。
皇帝還真記不得,不走心地誇一句,“是個伶俐丫頭。”
“陛下記性真好!”淑妃實心地誇了一句,又說,“三妹妹及笄在即,家裡想給她許一門婚事,不料她已經有心上人了,不依旁人,就一心惦記着心上人。”
這是讓他執柯來的,想來那心上人身份不一般,否則也不必特意來他跟前問。皇帝端起茶杯,說:“先說說,三姑娘看中了哪家兒郎?”
淑妃說:“就是您跟前的檀監事。”
皇帝喝茶的動作頓住了,“檀韫?”
禦前牌子目不斜視地盯着對面的盤龍柱,聽淑妃毫無察覺地說:“是啊,就是他。”
今兒這天真夠毒的,排着隊來找他的不痛快,皇帝把一口沒喝的茶杯擱下,淡聲說:“他們倆,隻有年紀合适。”
“陛下,臣妾的爹娘很開朗的,隻要是說婚事,都得先聽女兒自個兒的意見,就像臣妾傾慕您,爹娘不就跟您讨了這份恩典嗎?”淑妃掩唇,打算在皇帝看過來的時候羞澀一笑,可惜皇帝眼都沒擡,她隻得呐呐地放下手,繼續說,“三妹妹既然傾心檀監事,爹娘自然希望她幸福高興,并不介意檀監事的出身,也不介意他是個宦——”
茶杯旋飛摔碎在地,弄髒了淑妃的華裙,吓得她撲通跪地。
“你在家裡自小受寵,那些個庶出的姊妹卻沒這樣的好光景,你向來瞧不上她們,今兒倒是要做個操心的好姐姐了?”皇帝淡聲說,“朕看你所謂的給姐妹順心是假,把住檀韫才是真,怎麼,禦前的其他人不配你交好,非得挑檀韫?”
後宮的人誰都知道若能和檀韫交好,在陛下跟前算是多了條大道,淑妃确實也打了這樣的主意,可萬不敢承認啊。她慌忙搖頭,說:“臣妾不敢!這樣的壞心思,臣妾又沒有熊心豹膽,哪敢生出來啊?”
“哦,你不敢,”皇帝撣了撣袖子,“那就是文真侯府想拉攏檀韫。”
天菩薩,好大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