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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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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它有躲藏與跟船的機敏,又是為什麼留在這個看守懶怠的小水池。

人人都有上船的理由。伊登來到這艘船,是為躲避海軍強征。醫生來到這艘船,說是因商人強綁。那病恹恹的船長呆在這艘船,說是為經商與前往帕斯頓港,他自己則說他是跟随老人而來。

那人魚呢,假如它會開口,它會怎麼叙說自己跟随的目的?它會有矯飾的心機嗎?

人類咀嚼是為品嘗,吞咽是為饑餓,搭上酸澀水果與蔬菜是為營養。而它呢,它終于吃下了種種食物,仿佛這一切正中它食譜,餐盤将空,又仿佛餓了很長一頓。

靜谧燈光中,人魚突然停下了餐盤前的動作,像是注意到了頭頂饒有興趣的觀察已然從它的進食舉動上移開。

它擡起了頭。

艾格回過神,才感覺到那雙眼睛又來到了臉上,灰色眼珠自下而上地凝視着。

那隻濕淋淋的蹼掌搭在他的靴子旁,似乎随時都會搭上靴面,這過近的距離總讓他覺得自己稍不留神,就會一腳踩上。

如伊登所說,他那隻腳給過它肩膀一記,動物哪怕不記仇恨,也知疼痛,得有一定的流血經驗才能失去對疼痛的敬畏。

任何動物都該懂得避讓疼痛。

蹼掌旁那截一直搭在池沿的黑發已經不再淌水了,泅濕發絲貼在木闆,漆黑泛藍,水澤有光。

那發絲的光澤跟人類的不太一樣,更為輕盈與黏膩,看上去仿佛某種神秘未知的藻類。

注視了一會兒,艾格伸出手,撈過了地上那段黑發。

水聲一響,漣漪就在這時晃開,魚尾在底下似有擺動。

但他立時瞥去,微光粼粼,水下隻剩寂靜。

手掌能感到一段潮濕,黑色發絲細密出奇,握在手裡像是一小團輕飄飄的黑霧。繞了繞,比任何絲線都要柔韌的觸感,讓人想到金屬成絲。

艾格眼睛回到人魚平靜面孔時,它的鰓部剛從張開回到閉攏。

見他看來,又慢慢掀開,做了一次輕柔小幅的翕動,一小滴水珠從那尖尖的鰓部頂端落下。

他于是把另一隻手伸向了那奇妙長鰓,是剛剛從兜裡拿出來的左手,幹燥的,綁着白色的繃帶。

他覺得人魚給出什麼反應都有可能,躲閃入水,發出威脅的聲音,或者張嘴用那不算尖銳的虎牙給他一口。

設身處地一下,要是哪個陌生動物突然碰上他的耳朵,哪怕隻是出于好奇,他至少也得給個恐吓眼神。

但人魚脖頸之下的軀體一動未動,長鰓隻是靜了一瞬,眼睛就轉向了新換的繃帶。蒼白臉頰微微偏來,是一個往手掌貼靠的動作,鼻端差一點就要碰上緊纏的繃帶了。

艾格知道這是個能敏銳嗅見血腥的動物,盡管手上傷口已經結痂,那血腥味所剩不多,早已隐進皮膚。

人魚鼻翼動了動,一次輕輕的嗅聞,眉頭突有一下抽搐。

在那皮肉削薄、平靜深邃的臉頰上,那一瞬的皺動幾乎是人性的。

按捺的,壓抑的,眼睛是夜裡的靜谧海霧,就快有什麼東西從霧中湧出來了。

那是一絲無聲膨起的、勃然欲發的……躁怒?像是——像什麼?他不太清楚,灰色眸光乍閃即隐,難以辨認與體會。有無厘頭的畫面躍進腦海,可能像是個斤斤計較的瓷器收藏家,被摔了隻愛不釋手的小碟子。

也可能像每一隻嗅見血腥的饑餓獸類。

他以為它會像上次那樣,将長鰓大開,接而出現一個完全獸類的神情,鮮血能誘出本能,讓大多嗜血動物失去理性。那他也許會丈量一下那鰓部完全張開時的大小和樣子,以及看一看鰓片下的血紅全貌。上一次毫無準備,那一瞬是模糊的,唯有獸類危險嗜血的氣息停留下來。

但人魚隻是閉了閉眼睛。

血腥讓它本能緊繃,卻仿佛有什麼東西讓它壓抑且按捺,讓它收攏長腮,放出呼吸,危險的黑尾在水中松弛下來。

隻是鼻端依舊對着繃帶包裹的掌心。

它睜開了眼睛,神态回歸平靜,隻需要兩秒。他觀察着心想,它分得清本能和理性嗎。

手掌在蒼白臉頰邊停頓了有一陣,他看到那長鰓重又打開一點,猩紅鰓肉若隐若現,這才順上它的耳畔,撥過潮濕長發,終于碰上那片奇異的鰓。

地上的蹼掌手指飛快蜷了一下,繃直的手背不是小動物的警惕,更像是野獸退讓時的縮爪。

鰓片比想象中的更薄,數根細細的骨刺撐起這片半透明的薄肉,像扇骨撐起畸異的扇面,潮而滑膩的膜,尖銳又堅硬的骨。

還有下方的鰓肉,像貝殼裡的猩紅軟體,碰上去,有涎水般的液體,手指離開時,帶出一點黏質細絲。

水面出現了一圈圈細微的漣漪,手底下動物的呼吸在輕輕顫動,若不是他正捏着這片魚鰓,他大概感覺不到這顫動。

它的面龐是完全靜止的,整個軀體也是靜止的,呼吸和供人撫摸的長腮一樣,完全停在了凝滞的空氣裡,連黑色發絲仿佛都是緊繃的,像在害怕驚擾什麼。

隻一雙眼睛在幽深對視,讓人得知它明白是誰的手指在觸碰。

艾格想起了堪斯特島上,自己窗口的那隻紅毛松鼠。

他知道怎麼吓走那隻松鼠,也知道怎麼不驚動它。他知道那種小動物膽怯、驚慌,也知道自己投上窗戶的影子很大,一隻手能捏住它的尾巴,長相對于那雙豆大的小眼珠應該也是怪異不親切的。

如果想多看一會兒那動物啃松果,他就不能打開窗戶。還得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望着眼前這張濕淋淋的臉,現在,他感覺在這條志怪動物眼裡,他好像才是那隻紅毛松鼠了。

他于是扯了扯手裡的長鰓,力道不重,卻也不輕,剛好扯起人魚頰邊的皮肉,扯壞那一臉像在窗後盯視的神情。

人魚的呼吸像被撥了一下,魚尾帶起激烈水聲。

這介于好奇與挑釁之間的舉動讓它本能般地打開另一邊的鰓,又瞬間緊緊閉上。

卻閉得并不成功,也不用力,因為另一隻鰓還在那隻纏繞繃帶的手掌裡。

像是收到了可以打開窗戶的訊号。

試探一般地,水裡的軀體一點點地擡高,先是半個胸膛,接下來是一整道伸向腰腹的傷口。

那鰓片繃了足有近十次呼吸的時間。水波無聲,粼粼黃光趨于平靜,慢慢地,一隻蹼掌順着被靴子包裹的小腿,來到曲在池邊的膝蓋。

蒼白手指虛虛搭碰上膝頭,一動不動,掌下的潮濕卻瞬間浸透了褲料。

又停頓片刻,濕潤鼻端漸漸高至池邊人的脖頸,人魚臉頰向前湊近,僅僅一寸。

鹹澀水汽裡,艾格沒能聞到對面有呼吸。

他目光下落,對上那兩片湧動的灰色海霧。至此他不再覺得自己是那隻紅毛松鼠了,可能是比松鼠還要膽怯的東西——他扯過松鼠尾巴的時候,并沒有這麼小心翼翼。

膝上的蹼掌實實貼了上來,蹼間薄膜黏上衣料。手中的長鰓忽而抖動,痙攣一般。

他于是發現,這足有半臉長的鰓片并非全部,下方始終蜷着的小半片鰓突然展落,再由細細的骨刺撐開,繃直如鳥翼,将它雙頰皮肉撕墜下扯。

人魚的長鰓需得緊緊貼伏腦邊,才能保證平靜面部不被扭曲。

艾格看到了那新出現的骨刺,乍一看幾乎與那柔軟皮肉融為一體,更短,也更尖細,碰上去必然手指冒血。危險是細小而埋藏的。

他沿着頂端最長的一根骨刺,摸到收向臉頰的長鰓根部,數過那些骨刺根數。

一根,兩根,三根……一共十三根。

他數過一根,手指下滑一點,膝蓋上的蹼掌就往前一寸。

一個交換,那舉動像是在說,他摸了頭發與長鰓,它就可以摸摸人類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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