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少主他自己先跑了!”
“哦少主啊,”隊長慢悠悠說道,“你哪回見到他訓練是乖乖跟着的,跟上他就好。”
“他不會走到非巡邏範圍外吧?”他小心翼翼地問着。
隊長穿戴好甲,其餘人随他一同翻身上馬。
隊長心說人家都能徒手給你分毫不差地畫個地圖出來。“你走錯了他都不會走錯,歸隊列陣!”
“是!”
※
杜漸巡了巡邏範圍内大半圈,感覺有點無聊。
除了雪就是雪,他正處好奇心很重的年齡段,不免覺得索然無味。
陵安道府入冬早,十一月中旬便要下雪。如今已然申時,街上各家各戶大門緊閉,商戶門店仍在營業,有些散客;除了吃食店裡人較多,基本沒人。
他拐到了一個未曾來過的深巷,看到一片皚皚白雪中的一個小黑點——那是一個小孩。
“!!”
杜漸馬上翻身下馬,跑到那個散發淩亂坐在雪地中的小黑影面前,伸出手探了探鼻息。
很微弱,聊勝于無。至少還有救。
那個小孩被雪淺淺地包了一層,但他身上的衣裳完好平整,制式也不是平常人穿的,可見不是流民。
他面上和嘴唇皆呈不正常的青紫色,甚至還雜夾着些黑。睫毛如同破碎的羽翼,結滿冰碴。
杜漸雖不通藥理,但就他學過的皮毛而言,這絕對不是冷出來的。
是毒。
杜漸早已放棄交流,直接拍去小孩身上的落雪,一把抱起。
“少主可算找到你了……這是?”杜漸跑得太快,巡邏衛好不容易才追上他,但他一拐角,就看到他家少主抱着個小孩在馬上,神色凝重。
杜漸一邊朝懷裡的孩子輸着靈力,一邊單手握着缰繩同那個巡邏衛說:“你們繼續,我有事先回。”
巡邏衛一看那孩子,心下了然,便也沒再說什麼,隻是答了一聲。
天色漸暗,暴風雪伴着夜幕以摧枯拉朽之勢籠罩在陵安上空,讓人猝不及防。
杜漸在暴風雪來臨前走遍了他能去到的醫館,但結果要麼是大夫的一聲抱歉,要麼是雪日閉關整休。
他的神色愈發凝重,眉快要擰到一快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馭馬回宗門裡,不想讓懷裡的人死在他手上。既然救了,還有一口氣,就沒有放棄的道理。
杜長卿站在醫藥部診室玄關很久了,方到酉時,他便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冒雪前來的杜漸。
不出意外,杜漸壓根沒料到杜長卿會在這等他,一臉震驚地看着杜長卿,說:“爹?”
“不是救人?去啊。”杜長卿慢條斯理道,側過身去讓開了路。
不用說,定是巡邏衛與他說的。杜漸想。
他忙不疊地抱着小孩小跑進去,将他安置在榻上。立在一旁的弟子便馬上安了塊熱毛巾在小孩額頭處,順着杜漸所讓開的位置站到榻頭邊,把起脈來。
杜漸知道這是樊梵長老的首席弟子,醫術是宗裡除樊梵以外最好的。但不料他臉色愈發難看,探脈再三,最後作揖道:“少主,我還是修為未到,隻知這是道疾毒。”
“我還是請師尊來診罷。”
屋内人臉色都不大好看,杜漸其最。
時青的醫術高超,人人皆知,這還是他成為首席弟子以來頭一次診不出來的病。
他喂了顆續命丸給那小孩後便急急忙忙地跑出診室。他不知該下什麼藥才能保住,但至少他知道這續命丸還是有用的。
※
“啧·····”身着白色醫袍的樊梵坐到了榻邊的木椅上,看着貼上脈處的診因符一點點變黑,他露出了與時青把脈時一樣的臉色。
診因符倏然全黑,化作塵灰消散。
“真是邪了,我頭一回見到診因符全黑散了。”樊梵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畢竟沒哪個醫者希望用來診疑難雜症的診因符因為病情嚴重而全黑直至消散。
“診……診不出來麼……”杜漸小心翼翼的問着。
“嗯。”樊梵蹲下身來,開始從藥筐裡翻靈草丹丸,仔細地看着每一個。
“我隻能治好他表層的毒,會有後遺,不過我會盡力把風險降到最小。”
言下之意就是治标不治本,但足夠了。
樊梵很快找好了藥,喂過丹丸後便問道:“少主可有空?”他見杜漸在一旁調息完畢,除了杜長卿還陪着杜漸,人都散光了,便舉着草藥問了。
“嗯?”
“你願守他麼?我還有事要辦。”
杜漸略一颔首。
樊梵心下一松,把杜漸叫到一旁與他交代煎藥之事,完畢後便作揖離去。
杜長卿俯下身去,問道:“你撿的,負責麼?”
“自然。”
“那你可就得守着到他好轉,病人不能移動,懂麼?”
“爹。”杜漸推開了杜長卿要摸他頭的那隻大手,“我不是三歲小孩,不會反悔的。”
“無論你救的是誰?這孩子的衣袍制式我可沒見過,你不怕?”杜長卿溫和地問他,但他心底還是多少有些忌憚。
“不怕,有仇就給他們送回去,改日再戰。”杜漸信誓旦旦地說道。
杜長卿微微一笑,沒再說些什麼,由着杜漸自己去了。
小孩麼,畢竟還是要懂何為人情世故的,修仙修的是自己的道,不是為了戰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