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錦在這期間出了一趟白鹿,要為上次那件案子善後和備注在冊。
“好……是的請保持警戒,”他剛在注錄冊上後欄簽完記錄人的名,潦草寫完後揣着本子與白鹿稽查部的人談着話。“記得排查。”
他出門時轉頭看了一眼,看見一個穿着稽查服的年輕男子高站在廊下,正目不轉睛地看他。
像一個無意識的木偶呆站着,漆黑的眼底浮現着一層隐隐約約的銀光,但喬錦不确定自己是否錯看了。
喬錦看了一眼後被盯得背後發涼起雞皮疙瘩,裝做若無其事,轉回去走自己的路,嘴裡嘟嚷着:“看錯了吧……銀色的怎麼可能……”
“嘿,呆站着幹嘛?一起去喝酒啊。”他的同僚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他眼底的銀光像是與墨黑色争鬥了一番,瞳孔上下鬥轉了一番。良久,他擺擺手道:“不了。”片刻後,眼裡又與常人無異。
同僚一臉新奇地看着他一直沒轉過來的背影:“你小子轉性了?酒都不喝了……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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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漸翹起二郎腿來支着額頭,骨節分明的手玩捏着那枚黑羽,正阖眼休息着。
“笃——”房門被人敲着。
杜漸仍是保持着這個動作,用懶散的聲音道:“誰,進來。”
“哦是我。”來着是白坪,他抱着一疊需要重審的文書,放到了桌上。
“這些你負責的。”他瞥了一眼杜漸,湊過去看了看說道:“哎,你現在好像長得……嗯……”
杜漸收回黑羽,緩緩睜眼,轉向桌子開始着手分理文書,“像什麼?史上有名美男?”
白坪站了回去,想了片刻。
“呃,不知有無冒犯,你長,長成熟了?”他用着試探的語氣說道。
杜漸拆着外封,“這有何冒犯?”然後,他聽見了下一句——
“還越看越像前宗主。”
杜漸手抖得差點把内頁也給撕下來。
孩子,雖然但是,我的确是啊。
杜漸在心裡感歎。
“那,我先回去罷。”白坪沒想到他這一說這麼具有沖擊性,人差點把内頁給撕了。
他想得不明不白的,一頭霧水地出去了。
白坪這一說倒是提醒了他,他隻知自己長得與先前不同了,但并未想過會不會恢複。加之先前喬錦也說過他好像更高了些,那時俯看喬錦也覺得自己像是高了。
他翻了翻櫃子,翻出一面銅鏡後便仔細照看着。
唔……硬要說的話,的确是越看越像。
杜漸正思考着若是現在這樣,誰會認得他。他腦裡浮現出的第一個名字便是南宮微。
怎麼最近老想到他……
苦惱之際,他掠了一眼衆多文書中的一頁。
“淮海府富賈陸貫,疑似綁架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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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際,身着粉黛色衣裙的少女挽起秀發,采走身旁的紅花戴在頭上,顯得格外靓麗。
少女正眉眼彎彎地看着手裡的鮮花,餘光順着前方看去——那郁郁蔥蔥的樹叢裡十分突兀地鼓起鼓鼓囊囊的一塊。
少女将目光從手中的花移到那片突兀的地方,腳步不由自主地随着眼神一同前去。
那裡被樹的枝葉掩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呈不規則長條狀,讓她更加好奇裡面到底是什麼了。
她蹲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掀開雜亂不堪中的一角。
這是一張屬于女人慘白青紫的臉,披頭散發,眼口都猙獰地張着一個可怕的弧度。
臉倒看着少女,空洞無神的眼眸像是在凝視着她。
“啊啊啊啊!!!”
林中的鳥兒被驚起,一時間慘叫聲與鳥叫聲混雜彌漫着整片森林。
黃昏被攪作一團,暗黃的光影映射在她身上。
“殺人了……殺人了……”她止不住地喃喃道。
少女的臉色頓時花白起來,她爬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已是日昳之時,淮海司罰府廊下燃燈,人員交接。
冬日天易黑,周遭早已暗淡,唯有燈能照耀。
少女神情恍惚地敲着守門間的門,臉上滿是控制不住的惶恐。
“您好,”守門的人很快開了門,問道:“有何事?”
“我,我,我能先進來嗎?”少女從小到大都沒受過如此大的驚吓,不由得提着膽子。
守門人見她這副神情,多多少少能猜出來她是受到什麼事或是見到了什麼,不疑有他,便大開着門請她進去。
少女戰戰兢兢地坐在木椅上,守門人給她沏了一壺茶。
“是見到什麼了麼?”
少女低下頭,手緊緊攥着茶杯,用着極小的聲音說道:“我……看見南山上有一處鼓包,裡面,裡面……”
“裡面,都是死人。”
守門人挑起眉,“真的麼?此事不得含糊。”
“真的!”少女的音調提高了些,生怕他不信。
“我若诓騙你便天打雷劈,你也可自行去一探究竟。”
守門人見她這樣,加之他先前觀察她的神情,便信服了,領她去了錄案處登記。
她一步步地按流程填好了自己的所見所聞與信息,殊不知與此同時,還有四個人與她是同樣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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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南宮微雖說好了不少,但頭還是留有餘痛,便把熏香爐給挪到了桌上,讓他好受不少。
“長老,我。”門外響起一陣不輕不重,剛好能聽到的敲門聲。
南宮微沒擡頭,筆尖沒停,“進。”
杜漸一進來便看見南宮微桌上擺着的熏香爐,聞到那彌漫在空氣中清淡的味道。與他先前在屋裡聞到的味道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