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看出來了吧?”杜漸靠在門邊,順手關上門。“陸貫這個人全身上下寫滿了可疑,矛盾點也多。”
“嗯。”南宮微就地施了淨身術,坐到桌邊伸手點燈,“他說走布,記賬記的是白毫銀針,誰知究竟是什麼。”
杜漸随後也淨了身,坐過去一隻手半搭在桌上,面對着南宮微說道:“所以陸貫他一有動靜你就要盡快說,這種案子最怕的就是錯過。”
“自然。”南宮微手繞到腦後,開始解辮,“他今晚挺安分,程淵也沒回府。”墨發瞬間似瀑般墜下,萬千發絲散落,掩住了神色。
“康堯這種人現在都沒歸案定是有原因的,沒理由莫名其妙屠了兩戶人家,陸貫能搭上他肯定是用了什麼法子。”豆大的火光在杜漸眼底跳躍,忽上忽下的火光在兩人臉上照映,籠成一片暖絨光。
“或是沆瀣一氣,臭味相投罷了。”南宮微起身坐到靠牆的床榻上說道。
要麼是陸貫有錢,收買了康堯;要麼是陸貫與康堯有共同的目标或其他。
“九成那貨是血肉交易,但目前沒證據。這範圍太廣,得要其他地方的司罰部快些。”杜漸沒打算要睡,坐到對床準備打坐,雙手撐着鋪墊的床闆,身子微微向後傾去。“那對老夫婦要重審,李央還未查出給我們,上次太草率了些。”
“是,但能套出些蛛絲馬迹,不代表無果。”置燈的桌子離南宮微很近,伸手便能夠到燈盞。
“可惜,沒規劃,太亂了。”杜漸借力向前傾,散亂的鬓發順勢落在臉旁。
“那日,”南宮微忽然說起先前的事,“常堤身上的縛是有禁制的。”
“要麼是我解,要麼是比我靈力或修為高的能解。”南宮微掀起眼皮,淡然地望着杜漸,聲線沒有絲毫起伏。
杜漸保持了那個前傾低頭的動作,臉上閃過了一瞬說不清的神色。
“我不知你有什麼目的,至少你不會做什麼事。但你是誰,你自己最清楚。”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瞬間,燈盞裡的火光被南宮微熄去,房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南宮微解了外衣掩被躺下,幹望着頭頂的木闆。
他無數次猜測,又無數次将最終結果引向那個不可能的答案。
其實他也不知自己方才問的那些話有什麼用,可能隻是為了将疑惑都宣洩出來。
可能他自己心裡早有了答案,但沒有證據,要一步步去論證,反駁自己是錯,證明自己是對。
沒有辯論是平手的,這一點都不矛盾。
杜漸也好不到哪去,開始思考人生。
倒不是怕南宮微認出他來,認出來又能怎麼樣。隻是那句“目的”說到了他迷惘之處。
那日大雪天起,他似乎是把自己束在了南宮微身邊,其實完全可以選擇,南宮微也沒有硬性要求他要跟案子,更何況更多時候是他在主導局面。
照這看,目的是什麼,或者目的是誰?
※
陸貫醒來後忽然翻起府邸裡的所有的紙張,每一張都細細地看過去,生怕錯過一絲蛛絲馬迹。
為什麼我暈了?
陸貫那時身處黑暗,壓根看不清來者是誰,隻知有一束微弱的光線射入,然後見到張人臉。當他醒來後慌忙跑出門外時,看到的俨然是一片狼藉。
“程淵?”他低頭望着腳下有零碎的血流夾雜着泥水,崩壞的朱漆大門與碎裂的門鎖,心道不好,急忙叫道:“程淵!”
無人應答。
他想起什麼,轉身跑回屋内,到書房裡一個角落裡拿出一個上鎖的箱子,開鎖後開始翻找。
陸貫粗糙的手指飛速地翻動着一頁頁紙頁,身上還發着抖。
“神啊……保佑我。”他嘴裡小聲嘟囔着,左手不時揉搓一下拇指上戴着的玄黑戒指。
他信神,但不會将供奉神像擺在這間府邸裡,原因就是風水不對神,若擺了反倒會徒增煞氣。
“呼——”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手泛起一股酸痛才翻到了底,“沒在這。”他長舒出一口氣。
身後忽然刮起一陣冷風,一片暗色陰影從陸貫的頭上打下。
“誰?!”陸貫倏地站起身來,結果轉頭就對上了一雙白金色的眼眸。
淡金色的眼瞳望着他,但又像極了血紅的眸,嗜血的惡鬼。
陸貫全身放松:“康堯啊。”
“你沒有完成。”康堯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絲毫沒有感情道。
康堯長得與唐岚找到的那幅畫像毫無相似之處,就是放在一起對比,都看不出來這說的是一個人。
他更年輕些,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殺’與‘木讷’這聯系不到一起去的三字。
“不行,他們把所有的陣眼都鏟除了。”陸貫苦笑道。
鏟得幹幹淨淨,血塊怕是都沒留一塊下來,都給他們挖走了。
“下月便要祭祀,你該當如何?”
“可可可,可是無法完成會怎樣?”陸貫有些結巴,也不見得他無緣無故罵人時結巴過。
康堯神色漠然,似乎超脫外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