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如玉般的俊美少年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仿佛有萬丈光芒,隻是笑一下就叫人挪不開目光。
少年手握紅繩,用它束起小孩的黑發,低聲道:“很好看。”
他想和少年說些什麼,刹那間又身處在一葉扁舟上。
舟下水清無波,先前的女人身邊站着個高大的黑發男人。男人環臂抱胸,撇着頭,似乎不想看見什麼。
女人吻了吻懷抱着的孩童的額間,輕輕摩挲着他額間逐漸消散的紋路,哽咽道:“對不起……小施,是我對不起你……”
天旋地轉,戰火連天,天邊的光穿不透厚重黑雲,長大成人的南宮微看不清前方。
他拔起深插在地上的蒼南,迷失在血霧裡,找不到劍主。
“杜元陵……”他聽見自己喉間嘶啞,一遍遍重複着,“杜元陵……”
“我在。”
霎時間他眼前一片清明,光芒破雲間似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你騙我。”
“不騙你,”那人頓了頓,彎腰把自己的額頭貼在了南宮微的手背上,“我一直都在。”
那句“我在”仿佛有神力一般,在杜漸多次重複後,南宮微竟然真的醒了。
“真玄乎。”樊梵坐在榻旁給南宮微把脈,唏噓着,“你說就算了,他還真醒了。”
南宮微還沒能反應過來,呆若木雞地看着杜漸慢慢松開手,坐到了一個距離剛剛好的位置。
“巧合。”杜漸很自然地說,“我就說說,醒了就行。”
南宮微還是一臉被困在夢境裡的模樣,死死盯着杜漸。
杜漸知道他在想什麼,傳音哄道:“真的,我在呢。”
南宮微這才半閉上眼,一直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
“真有你小子的。”樊梵看了個大概,點了支熏香繼續把脈,“能留你到現在還沒打你。”
杜漸随口答了幾句糊弄過去,心想:他還舍不得走,怎麼敢打?
片刻後,樊梵思索了一番,摸着自己下巴蓄着的一把美須——他沒駐顔,留了幾十年的胡子,還十分閑情雅緻地給他的長胡子編了幾股小辮兒。
“消耗靈力過多,壓太久反噬了,其他都是老毛病。”他一倒乾坤袋裡的藥,翻找着,“寒氣入體,近日别多外出了。這藥到不根治,隻是壓着,好好養着别動了。”
“我不是……”南宮微試圖反駁,反駁到一半就被打斷了。“你的脈象這麼多年我還是看不透,你現在活着都是命大。”
樊梵是大清早被拉過來的,外面門上挂着的大氅還帶着些雪,此刻已經化作水了。他披上大氅,簡單地和杜漸交代了幾句便走了。
杜漸坐了回去,守了一夜的他還是有點後怕,拿着丹藥說:“反正出不了任務,你别瞎跑了。”
南宮微接了過去,一口悶了,又把自己悶進被褥裡,動了幾下就沒動靜了。
“和你說話呢,”杜漸撐着下巴,“聽小老頭一句勸,養着吧,瘦了一圈長這麼高管什麼用?”
“我就長這樣。”南宮微沒好氣地說。
南宮微以前不是這樣,那都是杜漸養出來的成效。
杜漸學的東西是多,但是不代表他會做飯做點小玩意兒。後來就是給學會了。
杜長卿見到自己兒子能沉下心來,挺高興的,想着讓杜漸養成一個穩重的性子,長大後就不用愁了。
但是他想錯了,他兒精力旺盛,能帶着人滑雪闆然後在雪地裡摔個狗啃雪,被罵了也死不悔改。還能騎馬偷偷溜出去玩,順便教南宮微怎麼騎馬。
杜長卿人送外号狼,自然稱杜漸為狼崽。但是他心裡清楚得很,這小子隻是長得像狼,實際上就是隻純種的狗崽。開心會搖尾巴嗷嗷叫,傷心也會嗷的小狗崽子。
狗崽子點子多得很,想一出是一出,但是在照顧南宮微這件事上仿佛透支了八輩子的耐心,隻願意求穩。
南宮微沒悶多久,還是半坐了起來,思索道:“寒水宗想息事甯人,代表她們自己也不知此事。”
“她們想借刀殺人。”杜漸一想,确實解釋通了,“借我們去剔骨自然是沒壞處的,隻是不能隻讓她們受益,要找機會合作。”
“先不提硯冰的事情,單說那張道,還得派人去盯梢,必須看清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誰。”
南宮微聽完,略一颔首,看着自己先前被杜漸握到紅痕還沒消退的手。
天知道他在數年前對杜漸的感情就發生了變化,後來他想着随時間一起淡化,結果杜漸殺了個回馬槍,偏偏不如他意。還三番四次不自知地撩撥他,害得他無處遁形。
南宮微沉默片刻,把手藏回被褥裡,道:“讓白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