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暗淡無光的過去。
各大宗門皆大傷元氣,寒水宗與玄陵宗更甚,兩方關系也互相僵持着。
開始兩家還會派人去吵一頓,到後來可能是醒悟了,随便打發幾句,兩家各發了公文,算是完事了。他們誰也不理誰,若是有一宗弟子路上路過一個穿着其中一宗校服的弟子,那麼他們指定要互相翻個白眼才算路過。
小鳳凰順理成章地坐穩了位置,杜易之也成功接過了宗主之位,對他的非議也少了許多。
看上去似乎一切都被時間沖淡着,但内部卻仍是人心惶惶。
南宮微在那一戰後一病不起,衆人皆為他擔心,卻又無可奈何。
戰場上橫掃千軍萬馬,掠殺敵人血濺三尺的模樣固然潇灑,他躺在榻上的模樣也是讓樊梵覺得棘手。
他本就是帶病之軀,使用的靈力越多反噬越嚴重,導緻他一病不起,足足養了近三年才給動用靈力。
像他這樣傲骨寒梅的人都有個毛病,那就是自己的力量一旦失去了,就會陷入一種自卑且感到無用的心理,誰也救不了他。
那年杏花衰敗凋零,戰後的第一年,喬錦端着一個錦盒蹑手蹑腳地走到南宮微房前,正欲開口時,隻聽裡面的人道:“什麼事?”
“師師師尊,”喬錦有些結巴,畢竟他都不敢看醒來後的南宮微一眼,“儒儒文長老讓我過來送個東西!”
“……”
“放下吧。”裡面的人似乎歎了口氣,沒有想要開門的念頭。
“不行!要您親自看過沒問題了我才能走!”
半晌,微風拂過喬錦的臉龐,正當他有些難堪時,面前的門忽然開了。
披頭散發的男人一身素衣,與先前一樣,但是周身充斥着病氣,鋒利的眉眼也淡化了不少。
喬錦不敢多看,隻是低下頭把錦盒推到南宮微面前:“是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随着木蓋一絲絲被推動着,裡面的事物也逐漸露出它的模樣——山巒卷雲紋的劍柄,鍛銀造就的山岩銀紋纏繞在劍身上,破碎過後的蒼南依舊散發出它嗜血成性的氣息,劍魄丢失也絲毫不減其中的氣勢。
南宮微愣了愣,拿過錦盒細細端詳起蒼南。
确實,他最後把蒼南撿回來了,隻是後面不争氣,到了宗門便昏了過去,一躺三個月。等他再醒來時,卻又找不到了,愣是給他着急了好一會兒。
這樣看來,是給儒文拿回去簡單修複了一下,又還給他了。
蒼南認主,這劍魄不能不修,拿回給他也是應當。
隻是他想到個問題,蒼南除了他是例外,隻認玄陵宗宗主做主人。按理來說,這個優先級應該也是輪到它認杜易之,這又怎麼回事?
不過五年以後他就知道了,因為它主人根本沒死。
錦盒堪堪打開一半,喬錦還沒見過裡面的事物,正想要去瞧瞧時盒子卻被關上了。
他擡頭正想說什麼,南宮微先開口了:“你以後想學什麼?”
喬錦以為他這是打算要給他規劃課程了,興高采烈地說:“想學刑罰!”
南宮微皺了皺眉,又道:“為何?”
“因為您最擅長這個,再者我靈力與記讀的能力遠不如其他弟子,有您我一定會成為下一個最好的判官!”
最好的判官。
南宮微心裡自嘲,哪有人無罪,隻是給他們下罪名的人在做決定。所謂判官,其實南宮微也不知道,他做了這麼多,究竟是不是對的。
那邊喬錦還在滔滔不絕:“申冤亦或者是争取……我想做的也不多,我就是想幫那些受到委屈的人。”
小孩果然是比較天真的。南宮微歎氣:“判官不是你想的如此……高潔聖明。”
“我知道的。”喬錦看着南宮微淺色的瞳孔,認真道,“無論黑與白,我隻是想幫幫那些人,起碼能救我家鄉的人,畢竟不是誰都和我一樣有這樣的運氣能進入玄陵宗。”
或許是喬錦的眼神太過清澈堅定,又或者是南宮微想起了數十年前的自己,他動搖了。
他原來問喬錦想學什麼,是打算給他換一個師尊,他明白他自己實在是枉為人師,不能禍害别人。但喬錦從一些角度來看,這份執着讓他想起了過去。
或許自己也能努力一下呢?
“明日卯時到司罰部做晨課,遲了你就回儒文部。”
※
那晚,南宮微擅自拜訪了沈淵清。
說是擅自,是因為從他蘇醒後的那一天起,沈淵清便自告閉關,謝絕一切打擾,一切都毫無征兆,也沒有說明多少天。
但南宮微不信他,說什麼也要去看看。
結果摸黑進了院門,還沒來得及解開他的護法結界,沈淵清便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喊了一聲。
“哈!”
“…………”南宮微轉頭,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沈淵清盯着他,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後大笑起來,拍着他的背引進門去了。
“你怎知我不是閉關?”他一邊煮茶一邊搖着扇子,慢慢悠悠道。
“您若是要閉關,會先把藏書閣三層封鎖。”藏書閣三層有整個宗門最機密的藏書和卷軸,連宗主都不得随意進出。
“這你倒是挺明白。”他笑了笑,給南宮微推了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