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易之不是一般人。
他在登上宗主寶座時就開始策劃稱帝,與程淵達成共識。
程淵想要堂堂正正做仙盟第一大宗的門人,那杜易之就讓他如願,由他來打造一個屬于自己的仙盟第一大宗。
事實證明程淵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下屬,寒水宗輕用他簡直就是遺珠棄璧。
旁人若是聽了他所說的神的祝願,可能會笑他傻,但是程淵非但沒有笑他,還很認真地看着他說可以幫他。
杜易之聽了十分高興,邀請他一同供奉此神,隻是程淵一直沒磕下去。
杜易之也不惱,有這等人才可用,還挑剔什麼呢?
所謂神的祝願,是在他登上宗主之位那夜,對着星夜發呆時自言自語了一句想要稱帝,随之忽然天降金光,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他眼前。
杜易之吓了一跳,連忙後退幾步,拔劍道:“何人裝神弄鬼?!”
“裝神?”那道模糊的人影輕笑道,“我就是神,何來裝神一說?”
“不可理喻!”杜易之作勢要出招,卻被那人神不知鬼不覺間卸去了劍,轉眼間他的劍便出現在了那人手上。
“我是來幫你的。”他把玩着那把劍,語氣慵懶。“上神求我做事都求不來,爾等凡人應當跪謝才是。”
很奇怪,杜易之分明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就是一道金色的人影,可他卻滿腦子都是紅瞳蛇精的模樣。
這人,啊不,神,不會是蛇神吧?
“既然如此,閣下又為何來尋我這個凡人?”
“自然是有大用。你不是想稱帝麼?我助你一臂之力,讓你登上帝位,成為仙盟最強者。”
“代價是什麼?”
“沒什麼。”那人又輕快地笑了起來,“玄鐵黑羽知道麼?每個月給我上供百餘個,其他的你給什麼靈丹妙藥都可以。作為交換,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真的?”杜易之上位前一直被編排,他從小就不受重用,長大又一直生活在杜漸的光芒所造成的陰影下,聽到這番話自然心動不已。他早就想跟那群抱守殘缺的長老們說自己比杜漸好上百倍,杜漸能做到的,他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最讨厭的就是那群長老思念杜漸的模樣。也最讨厭南宮微。怎麼死了一個天之驕子,還有一個?
礙眼。
“我想要最強的修為,我要做仙盟第一人。”他說這話時,無意識地加重了語氣,雙眼裡滿是十足的執念。
“好呀。”那人把劍抛回給他,後者匆忙接過時發覺自己的劍的品階莫名上了幾層。“時機一到,你就是仙盟第一人。在事成之前,我會提供你要的,除了修為。”
“我隻想要修為。閣下此舉莫不是出爾反爾?”
“靈力源源不斷,這也不夠嗎?你要做仙盟第一人,自然不能一蹴而就,待我事成,你自然是仙盟第一人。”
顯然,杜易之又開始懷疑他了。
“旁人若是這樣看着我,他早死了。”那人閃到杜易之身後,如鬼影一般将手搭在他肩上。“好好感受這份力量,為我做事,你有的不止這些。”
被那隻手搭上肩的那一刻,杜易之瞬間感覺靈力爆棚,再輕輕揮劍時,地裂三尺之深。
杜漸被驚到了,他意識到眼前此人就算不是神,也是天下大能者。既然此人朝他抛出橄榄枝,他豈能不受?
他自認為識時務者為俊傑,登時半跪下來,恭敬道:“願為閣下做牛做馬。”
“做牛做馬不至于。”那人又笑了,笑得杜易之渾身發毛。“我給你幾個陣法圖,頭個便是供台,其餘幾個可以喚我的分身,但是隻能用一次。”
杜易之接住了從空中劃過的幾頁紙張,仔細端詳着。
“明日你去淮海北城,沿舊街走,看見一道舊紅門便繞進去,那有一座神廟。”杜易之似乎感覺那人瞥了他一眼,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上點香火,你要做的就這些。”
那人倏地往他額間點了一擊,杜易之刹那渾身發涼——那是一道強勁的契約咒。
“從今往後,為我做事,你想要的,都能成真的。”
杜易之自那天起,就像中邪了一樣,每月拜神上供,和程淵達成共識,搜刮玄鐵黑羽,自己為了方便還用上好的白海棠石雕了好幾個神像,用來接過神給的恩賜。
天渚六年,十月,深秋。
最近,他發現很多事情都不對勁。
程淵最近狀态很差,玄鐵黑羽都不夠了。而南宮微新收的那個弟子似乎是他那該死的堂哥,是不是他們做的?
他頒下指令,抓捕南宮微和“新弟子”。轉身去找那把一直不知下落的蒼南劍。
蒼南劍自然是找不到的,他兜兜轉轉走到了後山陵墓裡,看見了守山劍。
是啊,除了蒼南劍,還有什麼比守山劍更強悍?
那群長老齊心向外,沒一個靠得住,不如自己先發制人,将全宗都控制住,這樣一來誰都别想逃掉。
他顫抖着手,劃下一道道咒紋,踩在萬千武器上,拔出守山劍,渾身血液倒流,感覺天下盡在腳下。
就是死也無憾了。他想。做到這個地步,他已經比杜漸厲害了。
杜漸敢操控全宗,敢駕馭守山劍嗎?
他不敢!他不敢!他身上流着的血讓他像狗一樣,忠誠地為玄陵宗做事而不敢開辟新天地。
他做到了!即使不能稱帝,但比下了杜漸。
隻是到臨死,他也沒能如願。
杜漸居高臨下,問他配嗎。
那一刻他又被打回原形,原來自己做什麼都是無用的,杜漸才是真正的主人。
熟悉的靈流擊穿金丹,他懷裡的信仰早就被杜漸踹走了,連握都握不住。
神說,有陣法可以喚他的分身。但是杜易之到死也沒用過一次。
其實他有想過,也知道自己兒子有祭天喚神的能力,所以他讓杜汜畫過幾張這樣陣法的圖紙,好讓他可以随時随地用。
但是他不甘心,為什麼自己就是打不赢杜漸,為什麼自己到死也不能憑借自己的能力突破到大乘期,為什麼自己永遠都活在陰影下!
可能杜漸有句話說得對——他沒理解宗主究竟是需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