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塵埃落定。
任意在法院門外等着岑莜,她總覺得身後毛毛的,很不舒服,可四處張望後,又覺得一切正常。
任意沖岑莜招手,岑莜也沒有太過頹喪,隻是搖搖頭,“還好對方證人當堂翻供。”
“好啦,吃飯去。”任意突然想起來,問:“我都在這了,商凝呢?”
“她啊,被秦舒纏着呢。”其實是岑莜不想讓商凝過分擔心,沒告訴商凝。
岑莜被任意架着走,想逃都逃不掉。
任意和岑莜一路推推搡搡、嘻嘻哈哈,但任意的目光時不時向後瞟。
任意身為律師,不是沒有被恐吓過。她自然熟悉從背後投來的陰森目光,心想:“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秦舒蹑手蹑腳地推門,見商凝在睡覺,一個人把金桂帶出去了。
金桂一路狂奔,秦舒費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她摸着金桂的腦門,心想:“自己都養不好,倒是挺會養别的。”
商凝睡夠了,想起來還沒給金桂弄口吃的,起身走到客廳,發現秦舒正穿着圍裙站在廚房裡。
秦舒低頭看商凝穿鞋了,有點小開心:“金桂我遛了幾個小時,也喂過了。你先去沙發上坐着,馬上吃飯了。”
商凝轉身去洗漱,回來時飯已經上桌。商凝就穿了個睡袍,雖然客廳的空調開着,秦舒還是拿了個外套給商凝套上,不小心碰到商凝冰涼的手,“涼水洗漱?”
商凝拿起筷子“嗯”了一聲,“清醒一下。”
秦舒有些力不從心,“下次别這樣了,吃飯吧。”
可能是兩天都吃什麼東西,商凝的胃口好了一些,吃得挺多。擡眼時,發現秦舒在看自己。商凝目光偏移,見秦舒嘴角挂着頭發,伸手一撩:“别把頭發吃進去了。”
秦舒耍賴,聳着肩說:“哼,才沒有。”
商凝發現秦舒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問:“我吃飯很有食欲嗎?一直盯着我。”
秦舒故作輕松地回答:“我這不是怕你跑嗎。”
“不跑。”
秦舒拿筷子的手頓住了。
商凝低頭夾面,“跑來跑去挺累人的,沒力氣。荊南很好。”
“嗯。”秦舒帶着鼻音應和道。
奇怪,秦舒那碗面明明沒有加醋,吃起來口中卻無端酸澀。碗中升起的蒸汽浸入了秦舒眼裡,她眼底一片濕潤。
飯後,商凝喝了藥進書房。秦舒端着櫻桃進來,“藥哭,吃點水果過過嘴。”
商凝聽到聲音後沒有擡頭,細長的手指握着毛筆在生宣上鋪色,寥寥數筆就勾勒出梅花遒勁彎曲的枝幹。商凝換了一支毛筆,秦舒悄悄地靠近,“梅花啊。”
商凝身子一僵,一滴紅墨不合時宜地落在枝幹上。商凝輕歎一聲,隻能将其當做落花補救。
秦舒挑起商凝肩頭的頭發,“頭發都到胯了,把你個子都壓矮了,為什麼不修一修?”
見商凝不理她,秦舒輕揉指尖的發絲,悠悠地說:“青絲長,牽心房。”
商凝似乎生氣了,伸手打掉頭發。
秦舒幸災樂禍,捏着商凝的臉頰,将櫻桃放在商凝唇上,用食指撩開上唇将櫻桃送進去,“還以為你聽不見呢?”
商凝覺得秦舒在挑釁,不打算理她。
秦舒在商凝書房裡轉着,但沒裝下去,她覺得還是貼着商凝安心。
商凝伸手蘸墨,頭發從秦舒的指尖潸然滑落,使商凝的側臉看起來顯山不露水。
商凝提筆在空白之處落紅,生宣上的花瓣重疊有度、荼蘼斐然。
商凝将毛筆擱置在石筆架上,說:“你以前不是說不留長發嗎,怎麼不擔心自己的個子被壓?”
秦舒垂手而立,貼着商凝說:“我什麼時候說過。”
商凝:“那我記錯了。”
商凝的表情總是淡然而疏離。商凝的目光還是停留在畫上,她雙手抱臂站立,唇色蒼白,身形過分瘦削,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寒冬時出現在屋檐上的冰柱。
秦舒從身後抱住她,歪着腦袋問:“商凝,你對春天有什麼看法嗎?刻闆印象也行。”
商凝重新低下頭去,“春天,無非就是萬紫千紅、繁花似錦、生機盎然。”
“我問的是你,不是你口中的大衆印象。”
商凝筆下一頓,繼而故作輕松地說:“淺嘗辄止、殘敗不堪、魂牽夢萦。”
“為什麼?”
為什麼?
“我看到人們在深冬裡妄念春的迫切;我看到百花齊放的片刻;我看到人們不覺春來的蠢昧;我看到花蕊碾塵世人卻歌頌生機;我看到隻在酷暑寒冬才想起溫潤的人的醜态。”
“一群自說自話、自我滿足的神經病。”
商凝的運筆随着語調起承轉合,她放下筆的時候,秦舒已經走在身旁,說:“原來你眼中的春是如此具象。”
商凝轉身時,秦舒順勢捧起她的臉。
二人四目相對,心跳不知不覺急促。
商凝拿開秦舒的手,偏頭說:“一人一想法罷了。”
秦舒滿意地笑了笑,“多謝,有紙筆嗎?”
商凝伸手一指,秦舒給自己找了塊地方,畫了起來。她隻是簡單打個手稿,“下個月中旬跟我去看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