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克拉特給米勒講了許多東西。
科赫制藥的“騙局”,科赫制藥真正在研究的“未知超能力”,科赫制藥“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來,新人喬克拉特在幫上司科赫做實驗記錄時,“不小心”看到了一些内部情報——不對外人和進公司三年以下新人公布的實驗日志。
上面詳細記錄着替身病毒疫苗的種種數據,以及對這種力量的利用猜想。
“科赫制藥居然擁有名為替身的神奇力量,還把它用于醫學研究,真是令人驚訝啊~”
喬克拉特此時此刻的語氣是真的興奮,被好奇心激發的強烈喜悅令他聲音都高了八度。
“而且你還不知道吧?喬魯諾也有替身喲~他的替身是創造生命的黃金體驗,可以把草木變活,可以給病人更換器官,就是這麼神奇的力量……我猜,科赫制藥過去的許多例病人,其實都是喬魯諾治好的,根本不是他們的藥物在起效啊~”
喬克拉特給米勒講了一些科赫制藥過去令人生疑的“奇迹治療”,為了增加可信度,他還把米勒的檢查報告拿來給她看。
“你看這上面的簽名。”
厚厚一疊附有病曆與CT黑白照片的報告上,是科赫熟悉的字迹與簽名,寫着“不推薦對該病人使用替身,建議繼續觀察。”
米勒知道這個字迹,她入院後看到很多次這個字迹,屬于科赫醫生的字迹。
病房的空氣就像葬禮一樣,不知道是騙局給人的沖擊更大,還是超能力給人的沖擊更大。
幾分鐘過後,米勒擡起頭來,表情沒有剛才那麼扭曲了,但說話聲音卻虛弱無力。
“為什麼……不可以給我用替身呢?”
人在難以接受事實時會不停地提問。
“嗯,我猜,是喬魯諾不想給你用吧?”
喬克拉特把給米勒看的檢查報告一把抽走。
女病人顫抖着轉過臉看他。
“因為替身隻有替身使者同意才能用,如果喬魯諾不想給你用,就沒法強迫他,我猜啊,他根本就不想救你,所以這一個月才回了意大利。”
“他……他們……”
米勒的呼吸都已經有失控征兆,她或許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一切過于沖擊的事實,肩膀哆嗦個不停,最後緩緩躺下。
“我……到底……”
她臉色差到極點。
喬克拉特拍拍她的肩膀,好聲好氣地安慰她,又故意把點滴速度調快,确保使她的手冰冷又疼痛。
崩潰前的女病人,甚至都察覺不到這一點。
“可憐的米勒,被人抛棄,沒有希望,你真是一個受命運玩弄的倒黴蛋啊~”
喬克拉特搖搖頭。
喬魯諾有些心神不甯,就跟上次夢見女鬼那會一樣,他問候完科赫的實驗進度後,就坐在一旁發呆。
“現在是暑假吧?你不去和你的同齡人玩嗎?”
科赫戴着眼鏡認真用滴管取液,并詢問喬魯諾為什麼放假都要來科赫制藥。
“你再怎麼認真也要休息吧?又不是機器人。”
“嗯?嗯……我沒事。”
喬魯諾居然好半天才回神,和平時的靈敏大不一樣。
他正坐在科赫辦公室角落的小高凳上,兩年前來時剛剛可以坐着夠到地面,現在因為骨節抽長,都要把腿蜷起來了。
科赫制藥的營養與青少年成長專家,曾經用肯定的語氣說喬魯諾未來會長得非常高,如果能有金發少年的親戚身高作為樣本,就可以精确到厘米數。
“科赫先生,公司現在有什麼問題對吧?”
喬魯諾不打算聊幼稚的暑假話題,畢竟他和同齡人的成長經曆相差甚遠,根本不需要考慮什麼去海岸線度假的問題。
“你指什麼?”
科赫為了看清樣本眼鏡疊眼鏡,看起來很搞笑。
“法爾科先生遇到了憂心事,我能感覺到,但他似乎不打算對我們說。”
喬魯諾想了想他感受到的異常。
“……你也看出來啦?”
科赫看完顯微鏡後,又用另一隻手做記錄。
“您知道?”
“我隻知道一些,但不多,政府的人好像想命令他做些什麼。”
科赫想了想才告訴喬魯諾。
“似乎是哪個當官的,想讓他趕緊把替身研究的結果交出去,但他認為還不到時候,所以對方就刁難他,要縮減他的經費,或者加大對科赫制藥的檢查力度什麼的,所以他最近嚴格得很,我去跟他要個六千萬買設備都不給批,說隻能給四千萬……”
科赫抱怨“六千萬美元小花費”不被允許是一件多麼令他傷心的事,而喬魯諾則心不在焉地聽出了關鍵問題。
“法爾科先生被為難了嗎?”
“他一直都在被為難,他的出身,他的專利,他意大利的爸媽親戚那檔子麻煩事……你知道洛倫佐其實是個有很多污點和黑暗過去的人吧?”
科赫指的是洛倫佐的黑手黨背景,這對喬魯諾而言倒不算秘密。
“他們不打算放過法爾科先生嗎?”
“我覺得……他們不會,雖然我不關心這些東西,但洛倫佐的把柄在他們手裡,他們肯定會不斷拿來利用的,時刻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等待他、或者他手下的人犯錯。”
科赫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不過洛倫佐這些年也撐下來了,把公司經營得也不錯,他很努力了,這麼年輕就能和大人物們互相較勁,啊,如果他對預算能再放松些就好啦~”
科赫有着非同一般的複雜局面,去年聽說還受到歐洲某個管理醫藥排污部門的制裁,繳納了高達九位數的罰款,想也知道有不同的人在背後運作。
若非不想給洛倫佐添麻煩的心,喬魯諾不會想到用“實驗”當借口,去請求科赫總裁同意使用黃金體驗,好實現對米勒的救助。
然而後果已經釀成,喬魯諾意識到内心的那種不安感依舊沒法随着聊天消退後,決定早早離開,讓科赫自己一個人抱怨老闆的摳門。
第二天一早,喬魯諾見到米勒時,發現她的精神差了很多,再次陷入斷斷續續的疼痛和消沉。
“神迹啊……光耀海星聖母瑪麗亞(Maris Stella)請給我神迹,媽媽……爸爸……我想回家……我想要一朵黃色郁金香……”
米勒意識模糊不清,用聽不太懂的家鄉話喃喃自語着神和父母的名字,半張臉埋在枕頭裡。
喬魯諾猜想米勒正處于時高時低的恢複階段,也不打算打擾她,但還是小心走到她床邊,想看看她的情況,或者護士們送的慰問水果是不是該更換。
他剛走到床頭櫃,米勒就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身邊的少年。
喬魯諾察覺到了視線,打算和她打招呼,對方卻一言不發,不是往常那樣熱情的樣子。
沉默片刻後,她又閉上眼睛。
“喬魯諾,你來了嗎?”
“嗯……我來看看你。”
“你忙完工作了嗎?”
喬魯諾點點頭。
“又救了别人的生命?”
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奇怪?但喬魯諾理解為了另一種意思。
“是的,我去幫科赫醫生的忙了。”
米勒咬緊了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魯諾,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片刻後,她下定決心般開口。
“你可以用你的替身救我嗎?”
平靜病房裡,這句涉及關鍵名詞的話像炸開一樣引人注意。
“什……你說什麼?”
米勒在說些什麼話?!
喬魯諾被米勒猝不及防的提問驚得繃緊了身體,堪堪維持住表情。
“你的……替身,我知道,你有那種力量對嗎?”
癌症晚期,骨瘦如柴的女病人掙紮着偏過頭來,暗沉發黑的臉上幾乎要哭出來。
“什麼替身?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喬魯諾瞬間恢複了冷靜,打算先應付過去。
米勒不是替身使者,她如果想求證喬魯諾是否具有替身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替身使者的大門是單向的,隻允許有力量者凝視弱者,弱者則無力看見替身使者的世界。
然而米勒不打算放棄,她從床上爬了起來,用重症患者通常不具備的力氣,抓住了喬魯諾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