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啊？！”

“是替身攻擊！”布加拉提忍痛大喊。

“你看不到嗎？！你腳上的那雙紅舞鞋！那是替身攻擊！”

“我看不到啊！剛才我是在跟你的替身戰鬥嗎？！”

黛安幾乎哭出來，失去撒拉弗的她根本看不見替身，但身體還是會自動地戰鬥。

紅舞鞋大概是她的失控源頭。

但咬緊牙關的布加拉提剛想到這點時，黛安就持刀撲了上來，鋼鍊手指堪堪架住，随之而來的巨大力量壓住了替身的胳膊。

她太強了。

布加拉提這時才清晰地意識到。

她的力量速度比鋼鍊手指還要強，而且她不知道在哪裡學會了靈活實用的格鬥技，一開始還偷襲自己，廢掉了自己的一條胳膊。

根本不可能戰勝她，從一開始就應該撤退避戰。

布加拉提确定洛倫佐已經轉入安全的下層樓後，決定找機會拉出空間拉鍊，從牆壁中逃跑。

黛安卻反過來卡着他，被操縱的嘴裡吐字不清地說出一句話。

“你要是逃跑，我就到街上大開殺戒～”

替身正借黛安的嘴說話。

因為這句話，布加拉提的動作停止了。

也因為這短暫的遲疑，他剩下的那支胳膊也受到了攻擊，在劇烈鈍痛下折斷了骨頭。

他最後隻能用全部力氣滾出去，在喪失雙臂的狀态下看着眼前的敵人。

他非常無力，而對手也非常無力。

黛安無法抵抗紅舞鞋的操縱，她隻知道自己攻擊了布加拉提，布加拉提不是她的對手。

過去波魯那雷夫教她的格鬥技與劍術，全都被用來對付布加拉提了。

下一秒，她像個發條停止的人偶般，邁出一步後軟倒在地，暫時停止了攻擊。

“我……我恢複自由了嗎？”她驚疑不定地問布加拉提，試着動動胳膊，發現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布加拉提搖搖頭，喘出一口痛苦的粗氣。

“我也不清楚，但你腳上的紅舞鞋還在……”

黛安呆愣地側坐在地闆上，屋子裡被他倆的戰鬥弄得亂七八糟，洛倫佐剛才經布加拉提拉開的拉鍊，掉進了下一層樓，發出過一聲沉重的悶響，但沒有聲音，可能已經摔暈了過去。

安靜的樓裡，他倆對峙着，而布加拉提渾身是傷，臉上也沾着血。

這時黛安才察覺到布加拉提身上被割出了多少傷口。

她與布加拉提戰鬥，轉瞬間制服了一個擁有替身還體格不弱的成年男性，卻一點都不累，連呼吸都沒加速。

紅舞鞋的故事裡，女主角穿上了讓她感覺不到疲憊的鞋子，永無止境地跳舞。

基于對“紅舞鞋”這樣一個恐怖童話的畏懼，她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恐怕……此刻暫時的安靜并不是“自由了”，恐怕隻是幕間休息而已。

證據就是她感覺不到累，紅舞鞋也沒有脫掉的意思，替身應該還在運作。

過不了多久，她将精神飽滿地迎接下一幕“表演”，再次拿起刀子刺向布加拉提和洛倫佐。

“黛安，如果你能行動，先别管我，打電話聯系貝利克羅先生，讓他找替身使者來解決這件事！”

布加拉提臉色發白，要求她去向外界求助。

“來不及了！”黛安打斷了他。

“下一幕就要開始了，在此之前你肯定會被我殺掉！我能感覺到，紅舞鞋還沒有放棄控制我，我得幫你恢複行動力！”

“沒有關系！”

布加拉提居然吼得比她還大聲。

“我的職責，就是保護法爾科閣下，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都要以他的性命為優先！”

“你不要管我，時間不夠了，立刻把求救信息傳遞出去，我的手用不了，你趕快去！”

布加拉提決定犧牲殿後。

“黛安！就算你殺了我也沒關系，這就是我的覺悟！”

聽到他這席話的黛安仍舊坐在原地。

她理解了，布加拉提打算犧牲自己，因為他已經做好了必死的覺悟。

但紅舞鞋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而停止，它會賦予被攻擊者超乎尋常的力量與速度，當穿着它時，芭蕾舞者會不停跳下去，感覺不到疲憊，繼續攻擊身邊的人。

可她失去替身了，她變回了普通人，連抵抗的力量也沒有。

該怎麼辦才好？怎麼樣避免事态的惡化？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出解決辦法？

等待迪亞波羅告訴她該怎麼辦嗎？或者說等待波魯那雷夫來救她？

她混沌絕望的大腦裡，恍然想起了多年前和波魯那雷夫一起看過的那部電影《公主新娘》。

劍客艾尼戈·蒙托亞站在懸崖頂部，向下看着往上爬的男主角維斯特雷。

他倆是敵對關系，維斯特雷已經四肢疲軟，艾尼戈·蒙托亞隻要扔下一塊石頭，就可以葬送對方的生命。

但艾尼戈不打算行卑鄙之事，他決定幫助維斯特雷爬到最高處後，再正式與他戰鬥。

所謂騎士精神，是落伍固執，還是堅守底線？

已經失去替身的自己，還可以做到什麼？總有一些普通人也可以做到的事吧？

“布加拉提，待會你帶着法爾科先生逃跑吧。”

她冷靜地開口。

“你在說什麼？你應該去打電……”

“來不及了，我的腳已經自己動起來了，你剛才說我的鞋變成了一雙紅舞鞋沒錯吧？”

她指指自己的腳踝，因為看不到替身，所以她隻能看到一雙普通的白色綁帶涼鞋，但腳尖已經想立起來，并拖動她的身體。

布加拉提沒法用手擦掉臉上的血，所以他歪過頭拿肩膀蹭了一下，好讓自己不那麼狼狽，并露出了驚訝表情。

“黛安，你難道……”

黛安捏緊了菜刀刀把，這把鐵質廚具被她遭附身後的怪力捏變了形，對于此時此刻的她來說，隻要把刀握穩，什麼都可以砍下來。

她看着自己的腿。

她的職業生涯，她所受到的“舞蹈天賦”稱贊，她的榮耀，都來自這雙腿。

可現在卻成了敵人操縱她的工具，如果不解決，布加拉提必定會被牽連而死。

她可以繼續呆在安全的環境裡，繼續磨滅意志，被資助和保護灌得喪失精神力，反正隻要有迪亞波羅在，就“什麼都可以解決”。

假如她放任自己被紅舞鞋操縱，迪亞波羅一定也會趕來抹平一切吧？

但那樣的話，布加拉提必定會死。

公主新娘裡，艾尼戈表示不會暗算後，險境中的維斯特雷攀在岩壁上氣喘籲籲，說他不會相信艾尼戈。

艾尼戈為讓他信服而立下了誓言。

“我對我父親多明戈·蒙托亞的靈魂發誓，你會安全地抵達頂部。”

我以靈魂發誓，絕不做卑鄙的事。

如果想成為一個騎士，怎麼能對眼前的無辜之人視若無睹？

黛安深深吸了口氣，在布加拉提驚愕的眼神中，閃電般一刀向自己的腳踝砍去。

鮮血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