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難得沒熬夜,在休息日正常吃早飯的迪亞波羅心想。
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起床洗漱完畢後選了幾條領帶,但又想起這是苦熬連續工作後迎來的休息日,沒必要太正式。
迪亞波羅給替身烏龜撒了些龜糧,打算清理水池時,發現喬魯諾昨天已經清過一遍了,于是他認真趴在水箱邊看動物進食。
還有什麼……娛樂來着?
對,他的國際象棋。
迪亞波羅打開電腦,看到自己高達五位數,已經沖爆系統排名的獲勝積分,下面甚至有邀請他參加職業國際象棋比賽的留言。
除了不相上下的N.M,這個會員分布橫跨幾國的論壇裡,已經沒有人可以與迪亞波羅一戰,當然,所有人都認為King戰勝N.M隻是時間問題。
工作郵箱先放一邊,打開私人郵箱後,迪亞波羅想要的回複依舊沒來。
馬爾科夫一直沒有動靜,他和迪亞波羅的聯系郵件,停留在一年前“新年快樂,我推薦你去看星塵鬥士角色獨立大電影”的郵件上。
整個2000年,是迪亞波羅本人生活平靜到無可挑剔,身邊人生活卻競相引爆的一年。
黛安的替身暴走事件沒能完美畫下句号,她保住了性命,但撒拉弗卻被無數人目睹。
在醫院接受治療的過程中,一些區别于常規警察的人,出示了張層層簽發的國際逮捕令後将她帶走了。
黛安沒有抗議,她在與養母、波魯那雷夫擁抱後接受了這樣的安排,被安排進某個區别于看守所的地方接受調查,不得外出。
迪亞波羅是在辦公室聽說這事的,而波魯那雷夫苦苦哀求他想辦法時,他聯系了馬爾科夫。
然而對方也沒有明确回複,陷入了與過往完全不同的安靜中。
這是可疑點之一。
與此同時,媒體忠實地報道了女演員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一時之間各方吵個不停,在大多數人都持圍觀态度的情況下,一篇措辭激烈,别有用心的文章出現在了公衆視線之中。
其題目為“我們是否與替身使者還算同一物種?”
文章出自某個喜歡社會熱點事件研究的知名調查記者,在羅列近年來數起“疑似替身能力引發動亂”的例子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人類與替身使者,是不同的生物,且二者在關鍵的基因片段上已經産生了區别。
而替身使者在基因突變後得到了超凡力量,他們會逐步成為地球上的優勢物種,取代原本沒有特殊能力的人類。
作者甚至聲稱自己列舉的替身犯罪案件隻是九牛一毛,還有大量悲劇隐藏在曆史的塵埃中。
如果是過去,迪亞波羅不會把這種無聊的口誅筆伐當回事,但現實裡卻有人被激怒了。
這篇文章的閱讀量出乎意料高,從科研人士,到中學老師,從金融炒作,到商局談資,慌亂情緒也順着進入家家戶戶的互聯網和個人電腦擴散開來。
人們都把這篇文章裡隐隐透出的不安情緒當成了真,不由地開始想像自己也成為“替身能力受害者”的樣子。
而通常來說,會下意識用“我們普通人,和他們替身使者”這種句式時,一股危險的苗頭就産生了。
我們,他們。
“我們”是同類,“他們”是與“我們”不同的東西。
如果是不同的東西,那就無法理解,無法共情,當然也可以消滅吧?
創造标簽,生成歧視,煽起憎恨。
這篇明明沒什麼科研論證,也沒有專業學術機構撐腰的文章,如同1999年根本沒應驗的世界末日理論般,在輿論場犁庭掃穴,讓一波波好事之人開始對黛安的替身暴露事件指指點點。
“說一說我了解的情況吧,我曾經參與過一個案件,一輛列車在根本沒有預兆的情況下側翻,車上的人死傷大半,然而事後卻因為找不到可靠的證據證明是列車員操作失誤,導緻許多受害者都沒拿到保險金,直到後來我才得知,失事的真實原因極有可能是替身使者搗鬼。”
“替身使者的力量比我們更強,這不是用鍛煉可以彌補的差别,而是付出再多資源,再多努力也無法填平的差距,因此我認為應該對他們實行與其力量相符合的管理,比如增加稅收和出入場所的限制,最好強制身份登記,我不否認他們依舊具備普通人的權利,但既然連槍械也要管制購買,替身使者憑什麼可以隐藏能力自由自在?”
當電視上開始出現對此次事件做出點評的法律專業人士時,迪亞波羅意識到情況相當不妙。
說到底,替身之箭既然是近千年前就誕生的東西,那說明替身病毒至少從中世紀起就參與了人類的曆史,可為什麼現存替身使者的數量如此稀少?
至少在1976年埃及考古大發現前都很稀少。
終生都無法擁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面對一群可以“輕易主宰自己生死”的超能力者時,究竟可以做出什麼事?
當面對令人忌憚恐懼的極少數群體時,人類又會做什麼事?
相當相當不妙。
這種不可控的輿情……馬爾科夫,那家夥究竟在幹嘛?
……
特裡休站在鏡前,迎來她在羅馬新家的第一個早晨。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她心想,确認了一下自己的劉海,揪了根不服貼的頭發仔細看。
這根頭發,與她父親的發色根本就不一樣。
她從小就知道母親多納泰拉會摸着她的頭露出隐隐懷念,她猜測是想到了那個沒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父親,但母親連父親的住址都不提及,她也不知道母親的心情,所以就不多問。
但從常理來看,母親多納泰拉是深色頭發,那她的淺色頭發應該遺傳自她的父親才對。
昨天與父親相認過後,雖然與自己所想的不同,身為黑手黨家族領袖的父親,居然是如此年輕幹淨又風度翩翩,但他的長相……
和自己不一樣,頭發也是。
特裡休搖搖頭,把腦中一些浮動的想法壓下去,幫自己找了個解釋。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臉和身份無法對應”的怪事發生呢?
什麼都有例外,恰巧長得不相似也可能發生,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衣櫃裡面挂着排排衣服裙子,雖然隻是羅馬郊區供她暫居的小房子,但配備一應俱全,看起來早就做好了準備等她來。
她随便選了件衣服換上,走下二樓一眼看到昨天護送她到這裡的布加拉提,他正和那幾名昨天救她的護衛坐在餐廳裡低聲交談。
“所以我就說啊,boss他肯定是剛中學畢業就認識了女朋友,這樣才能解釋他那麼年輕就有了個那麼大的女兒,不愧是boss啊~”
“然而boss讀中學的年紀跟一般人根本就不一樣,他是個很早就大學畢業的天才,肯定是大學裡認識的女友……”
“啊,是特裡休!”
還沒等米斯達和福葛就教父的私生活開啟更多讨論,名叫納蘭迦的少年就率先看到她,使勁沖她揮手。
布加拉提起身向她鞠躬,昨天流露出一瞬間的親切樣子已經消失不見。
“特裡休,閣下暫時有事要忙,所以吩咐我們來照看您的起居,确保您的安全,想要什麼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會幫您解決。”
特裡休的腳步頓了一下,她察覺到某種身份的變化,而布加拉提的敬業精神令他立刻進入了“伺候教父女兒”的狀态。
“那個……昨天謝謝你們,也不用對我這麼恭敬。”
特裡休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