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喬魯諾！你為什麼不攻擊他？！”

喬魯諾滿頭大汗，他從迪亞波羅和洛倫佐撕破臉時就是一副這樣的表情。

“……我已經盡力了，老闆，可是我的替身。”

對面的洛倫佐神色平和。

“替身之力是隐藏在本體潛意識中的才能，内心但凡有所猶豫，就會對替身之力産生制約，你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喬魯諾。”

洛倫佐看着不行動的黃金體驗鎮魂曲，沒有躲避，而是朝着迪亞波羅等人走來。

“鎮魂曲會在誕生時，根據主人内心最強烈的願望确立動機……”

“銀色戰車鎮魂曲，根據主人‘不想讓替身之箭被奪走’的強烈願望，變成了保護替身之箭的替身，黃金體驗鎮魂曲按理來說也應該如此，但它的主人沒有足夠強烈的願望。”

“喬魯諾，你已經不是當初堅定地想要生存下去，為達成理想突破一切障礙的有志者了，你心裡有猶豫，所以你無法賦予黃金體驗鎮魂曲足夠的覺悟。”洛倫佐語氣毫無起伏地下了定論。

“……你在猶豫？！”迪亞波羅扭頭看着喬魯諾。

“老闆……我……我隻是。”

喬魯諾的驚慌幾乎凝為實質，這是前所未有的表情。

“我來替喬魯諾解釋吧。”

洛倫佐極富穿透力的視線射來，似乎已經看穿了鎮魂曲的本質。

“喬魯諾，你擔心殺死我後希格魯特要怎麼辦。”

“你想的沒錯，希格魯特是由替身創造的奇迹，我找到了能滿足人類欲望，又不需要付出代價的替身，将它放進普通草藥裡，再提純精制，所有服藥人都會受替身影響，慢慢戒除藥瘾，克服依賴性。”

“我為藥命名為‘希格魯特’，那是希伯來語中的‘啟示’——神宣告審判日前，會向聖徒降下提醒，隻有虔誠的人才能得到救贖。”

洛倫佐攤開手，示意着彩花玻璃上信徒聆聽天使傳訊的圖景，毫無敵意地說着讓喬魯諾根本無法忽略的話，慢慢化解這場戰鬥中的鋒芒。

“希格魯特隻有我活着時才能發揮作用，如果你打倒了我，那這世上數十億藥物依賴者都将失去拯救他們的藥，一夜回歸到過去矇昧的黑暗中。”

“所以你下意識地不想攻擊我，此刻也已經因為迪亞波羅的命令，和我帶來的威脅兩難到快要不知怎麼辦了吧？”

洛倫佐的皮鞋在石闆上踩出清脆聲音，黃金體驗鎮魂曲紋絲不動，替身背後是汗水流下鬓角，兩眼裡全是惶然的喬魯諾。

“這是正确的，正義的，你應當做的，畢竟這世間隻有‘正确’的事物才被允許存在，這個世界能留存到最後的，也隻有真實，所有的一切你都理解，喬魯諾。”

這畫面很奇怪，手無寸鐵的洛倫佐，卻逼近了幾個想要殺死他的強者。

他剛一站定，從剛才起就在迪亞波羅身邊等待時機的克勞斯，像俯沖的隼一樣撲向了洛倫佐。

洛倫佐微微偏頭，剛剛還沒動靜的黃金體驗鎮魂曲，居然在這個節骨眼裡動了。

它爆發出對克勞斯的極大敵意，突然開始發動攻擊。

替身的拳頭雨點般落在克勞斯身上，與黃金體驗速度快卻力量普通的攻擊不同，鎮魂曲的力氣相當大，克勞斯在喬魯諾驚愕的表情裡飛了出去，順着教堂階梯滾落到下面。

這事發生的很快，連迪亞波羅都沒預料到。

喬魯諾驚慌地跑到教堂門口，想找回因為自己替身暴走而遭殃的同事，然而什麼回應都沒有。

克勞斯被幹掉了？

從來都不會倒下的克勞斯，居然會這麼輕飄飄地被幹掉？

迪亞波羅從一瞬間的呆滞中回過神，兩步跨到門邊。

然而什麼也沒有。

“你們無法找到他，他被送往了無盡的死亡之間，隻不過對于他這樣的邪惡來說，也隻是回到了本來該待的地方而已。”

洛倫佐在背後冰冷地說。

“命運的軌迹已經決定了你們的失敗。”

“洛倫佐，别他媽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迪亞波羅近乎憤恨地回頭，過度離奇的事态令他沒忍住爆出了粗口。

“什麼看到命運的軌迹，你少一副自己什麼都懂的樣子，拿些虛無缥缈的話糊弄我？！”

洛倫佐微微皺起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迪亞波羅強烈的敵意弄得很無奈。

“如果我讓你知道一切真相，你就會重新相信我嗎？因為我真的不想與你為敵。”

他在說什麼？

“如果我讓你看到你原本的命運，你會相信我是真心想要阻止最糟糕情況的發生，相信我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惡意嗎？”

洛倫佐露出了認真考慮的表情。

“我原本的命運……你在說什麼？”

迪亞波羅表情愕然。

喬魯諾看着洛倫佐一言不發地靠近迪亞波羅，朝他伸出了手。

洛倫佐大概有引發奇迹的能力，這種能力不是通過替身這樣的可見形式發揮，它隻是安靜地存在着。

證據就是随着他的擡手動作，迪亞波羅的臉色變得極差，他碎裂瞳孔瘋狂閃爍，像摔在地上的碧玺，手指蜷緊，卻又挪不開步子。

“老闆？”喬魯諾試探着想喊迪亞波羅一聲，他内心正被巨大的恐慌與不安裹挾，某種預感告訴他，洛倫佐口中“迪亞波羅原本的命運”并不是什麼好詞。

足足一分鐘後，迪亞波羅跟浮出水面般緩過氣來，他捂着頭不停深呼吸，面露痛苦與狂怒。

“老闆，您到底……”喬魯諾想确認迪亞波羅的狀況。

迪亞波羅擡起頭來，沒有回應喬魯諾的呼喚，他走了過來，臉上是讓喬魯諾陌生的表情。

最後他倆貼着站在一起，距離非常近，喬魯諾剛好可以看到迪亞波羅解開的襯衫口，還有幾根淺色的頭發卡在裡面。

“喬魯諾·喬巴拿，你這個叛徒。”

迪亞波羅隻說了這一句話。

下一秒，喬魯諾感覺胸腔受到了極大的阻力，那是鈍器打上來的感覺。

他低頭看着沒入自己胸口的拳頭——來自一條覆蓋着紅色菱格的強壯胳膊。

這雙從未見過的，屬于某個绯紅色替身的手，從迪亞波羅的肩膀處伸了出來，一拳擊穿了喬魯諾的胸膛。

迪亞波羅面色陰鸷，跟使用了無數次替身那樣熟練，他握住喬魯諾那顆曾經交由他保管的心髒，硬生生把手拔了出來，令金發少年胸口隻留下一個血窟窿。

天旋地轉。

喬魯諾倒下前看到溶解的黃金體驗鎮魂曲，血汨汨從胸口空洞流出。

洛倫佐俯視着自己，就跟看到了自己的命運一樣。

喬魯諾意識模糊地想。

“過去的仇恨結清，猶大的山羊出圈，現在開始鎮魂曲吧，那是永無止境的過程，永遠不會結束的泡影。”

洛倫佐宣告着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