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那賤人大晚上看到我在搬錢，我本來也不想這麼幹，但她看到了，我不就隻能動手了嗎？但我是說她腦袋夠硬，氣也夠長，頭都被砸癟下去還活着，我就把她裝到車後箱扔掉……”

“你下手就是不利索，錢到手了嗎？”

“到手了，居然才八百萬，這地方太窮，我們應該去大陸，那邊油水多。你知道的，我姑姑在那邊，她說以後要開放公共電視台給私人經營，我們要是可以弄到一個頻道就能賺錢。”

“那哪裡是我們夠得到的？你個蠢貨，羅馬的聰明鬼不知道先下手為強嗎？！他們整天抽煙喝酒出入賭場，而你還在這為殺個修女的事膽戰心驚。”

穆爾吉亞家族是地頭蛇，掌握着橄榄油、葡萄汁、羊奶、羊毛等農産品收購的利潤分配，給的價比一般農業公司好，這使得他們在本地政府很吃得開，招投标也會找他們負責。

在長期滲透之下，穆爾吉亞逐漸與許多農民牧民達成協議，還把自己人送進撒丁島較大城市的公立學校、醫院、自來水公司、銀行……打點了警察與法院，總之，敢惹到他們一定沒好下場。

“我聽說卡裡諾住院了，他放學後被人打了一頓。”

“被人打？誰這麼無法無天？”

“不知道，隻是傳聞而已，那家夥突然昏迷不醒，查也查不出毛病，但我猜沒準是學生家長幹的，你知道卡裡諾有些癖好，要不是他家給錢，早就被開除了，還能躲在學校裡貪污補貼？”

“惡心下賤無恥的同性戀，我就知道他早晚會被神罰！呸！”

“也别這麼說，我看他要哪天進了監獄，喜歡男人還能幫他一馬呢哈哈哈哈。”

家族成員們滿嘴髒話地溝通最新情報，除了秘密交易被修女目睹不得不滅口、一個非正式成員住進醫院奄奄一息外，撒丁島幫派的生活都乏善可陳。

“說起來，澤達收了個新人，你知道嗎？不是本地的。”

“什麼？”

“是個舉目無親的金發小子，還不到16歲，隻會說意大利語。”

“為什麼收這種來曆不明的人？他要是卧底該怎麼辦？真是怪事，他什麼來頭？”

“澤達說他很機靈，我查過發現他确實沒有身份，年紀又太小，應該不會是卧底。”

老大皺眉，他并不想立刻收下可疑的金發新人，這很蹊跷。

但如今可不是十年前，意大利本島經濟騰飛，人人都在賺錢，撒丁島被落下太久，他們曾經同樣也是想要優渥生活的野心家，眼見人一個個流往富庶的北方，以傳統生活為榮的家夥們内心都很不自在。

“讓他進來，我得親自看看再做決定。”

傳令下去後，喬魯諾走了進來，他态度恰到好處地謙虛，還靈活地躲過幾個下馬威。

穆爾吉亞的老大一直在觀察，他認為喬魯諾說話過于文雅，顯然受過優渥教育，但又确實有股正道普通人所沒有的邪氣。

他是可以為目的靈活調整策略的人，不會被沒用的規矩絆住，老大心想。

“你加入我們想幹什麼？說清楚，我們這不養少爺。”

“為了錢。我父母都去世了，而我很缺錢，想有份長久的事業。”

喬魯諾從解釋到亮出幾疊錢也沒多久。

“澤達先生帶我搶了店，這是給我的份，雖然不多，但我願意把它都交給您，隻求給我一個安身之處。”

老大慢條斯理地打量喬魯諾，品評那張不夠威懾力的俊逸臉蛋。

“我一定效忠家族。”

喬魯諾微微低頭躬身，表現出落魄的樣子。

“放屁，你别給人當小白臉不錯了。”

老大嗆他，但沒趕他走。

“你以後跟着澤達去收錢，收錢！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威脅也好，砍人也罷，再或者把商戶的老媽扔進獅子園，隻記住把錢給我弄回來，但要是被捕，我們就跟你一刀兩斷，聽明白了嗎？！”

喬魯諾點頭表示領命，轉身和其他的帶路人離開。

老大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俯身小聲對手下交代。

“别讓他閑着，讓他去幹最危險的活，這小子拿我們當咖啡店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最讨厭的就是這種外來者，他未來一定會告密，在此之前就給我榨幹他。”

手下心有靈犀地點頭。

……

迪亞波羅趴在窗邊，他課業不多，完成後等待時間流逝是生活的主要組成，有時候也會跟少數對他友好的同學一起踢足球。

他很想念喬魯諾，對方是他從小到大見過最神奇的人，開口就可以說出有趣的話，還會變戲法，雖然前幾天因為老師“私下教育”自己的小事激動得不行，但迪亞波羅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善意。

“老師有話要對我說，我才留下來。”

幾天前，被帶回家的迪亞波羅對喬魯諾解釋，一副不問就打算不吭聲的樣子。

“你以後不能這麼安靜，你要告訴你爸爸。”

喬魯諾在内心歎氣。

他為迪亞波羅被動沉默的性格煩悶，因為他清楚這是最容易被霸淩的類型，可能被欺負後都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事。

“告訴爸爸……老師被惡靈附體嗎？”

迪亞波羅猶豫着問，他不太清楚需要告訴神父什麼事，隻能按照一般人迷信的說法，把替身攻擊理解為惡靈附體。

他還看不見替身，在他看來，老師純粹是因為某種透明邪惡東西受傷。

“告訴你爸爸，你的老師不是想單獨教育你，而是想傷害你，如果有人讓你痛，讓你想逃，那就是傷害。”

喬魯諾給迪亞波羅解釋時，猶豫一下将手擡起來摸了摸對方的頭發。

“而他正因為傷害你，才會被惡靈揍。”

頭發的觸感很柔軟，迪亞波羅沒有抗拒，他甚至擡着臉看喬魯諾，目光比初見時親近了一些。

“……那老師去了哪裡？”

“他生了重病，以後都沒辦法回來給你上課了。”

喬魯諾說的是實話，試圖侵犯迪亞波羅的家夥正躺在醫院裡接受治療，然而不是因為被毆打，而是因為患上一種依靠現有技術無法查出，也無法醫治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