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減少賣藥,不會導緻總體收入降低嗎?”
“拓展别的行業,填補虧空,清理一部分成員,對高層客戶擡價,就像普通企業一樣,隻不過撒丁島不像西西裡那樣位于海上船運要道,因此我們的許多收入還來自于政府補貼。”
“政府補貼?!政府還單獨對您有補貼嗎?!”謝爾蓋剛問完就感覺自己太蠢。
“事實上,是對農戶們有補貼,最近的葡萄酒産區扶持政策就有不少錢湧入進來,我們的人已經滲透了農業協會,這些錢在到達農民手中之前,先要在我們手裡過一遍,同時農民們想要出售的東西會由我們統一管理,送入大陸市場,乃至德國法國和南非。”喬巴拿面色輕松地講述他詐騙政府的行為。
果然是竊取了原本打算給農戶的錢,這種操作不可謂不常見,但他們也統合了撒丁島的葡萄酒産業,令其更有競争力,難怪這地方出産的葡萄酒瓶身上都刻着喬巴拿的名字。
估計這些農民都在向教父繳納着隐形的稅款,而他們自己還不知道。
謝爾蓋理解了這種夾雜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小規矩,他正想接下喬巴拿的話,就見對方放下酒杯,偏頭看向坐在吧台邊的三個人。
悶頭喝紅酒,背帶褲上粘着白色灰塵,很典型的三名中年石匠。
“怎,怎麼了嗎?”
謝爾蓋感覺自己像個什麼也不懂的傻子,隻是看到喬巴拿面色凝重地微微起身,朝着吧台看過去,手掌按在桌上。
看似工作後休憩的石匠們站起來,從寬敞的工作褲裡掏出了手槍。
并回身朝他們這桌露出黑洞洞的槍口。
槍聲在酒吧裡響起,謝爾蓋感覺有什麼冰冷無形的東西把他按在卡座,子彈從他頭頂飛過去,打碎了酒吧玻璃。
發生了什麼?剛剛有什麼不對的事?是謀殺?!
來自巴黎的博士研究生趴在卡座上瑟瑟發抖,隐約聽到慘叫與人飛出去撞壞桌子的聲音,有人在打架,但謝爾蓋吓得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等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後,他才哆嗦着從椅子上起來。
他看到喬巴拿站在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石匠中間,周圍的人也因為恐懼躲在餐桌下,紛紛抱着頭。
襲擊者們都還活着,隻不過表情呆滞,動彈不得躺着抽搐,跟中毒了一樣,喬巴拿的西裝有點淩亂,但表情冷靜,看來沒有受傷。
剛剛發生了什麼?!是喬巴拿解決了敵人嗎?他怎麼做到的?!
“他們居然會在這動手?!”
剛剛呵斥謝爾蓋的跟班也從趴姿憤怒起身,拔槍四顧,幸好沒有多餘的追兵。
“看來我們不受歡迎,要盡快離開,避免他們派更多人來,蘭佐尼,叫人來收拾殘局,問清他們三個是誰派來的,不用計較後果。”喬巴拿從衣兜裡掏出一疊錢放在吧台上充做賠償,開門準備離開,外套蓋在胳膊上,轉身卻看到飛撲過來的謝爾蓋。
“能告訴我您到底遭遇了什麼嗎?剛才的人是沖着您來的吧?!”
喬巴拿回頭,有些錯愕地看到法國研究生扯着他的袖子,雖然剛剛用黃金體驗把這個誤闖幫派火并現場的家夥摁在了座位上避過子彈,但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不依不撓地想要跟上來。
“我直覺不開口就會後悔一輩子,這是我最接近您生活的一次機會,請帶上我走吧!您不是說接納我了嗎?”
人群四散奔逃的酒吧裡,喬巴拿嚴肅的目光投向謝爾蓋。
“你要弄清楚,被追殺可是我們這行的生活常态。”
“我我我知道!”
謝爾蓋差點在緊張中腿軟,但他撐住了。
“但我也不想回家繼承馬肉生意,人總得有不同的體驗吧!”
喬巴拿的神色緩和下來,可能謝爾蓋臉色發白還硬撐的“覺悟”令他有些觸動。
“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以後叫我喬魯諾吧。”
他倆從有淡淡硝煙味的酒吧裡逃出來,蘭佐尼用酒吧電話打給善後的人後快速撤離現場,給他倆開車。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緊急加入黑手黨火并逃亡生活的謝爾蓋突然感覺未來無光。
喬魯諾神色緊繃,指示蘭佐尼往某個方向趕。
……
謝爾蓋因為這次襲擊事件留在了撒丁島,他後來無數次拍着腦門想為什麼當初那麼熱血沖動。
他和喬魯諾逃亡後确認了沒人追殺,于是回到租屋,等待一夜後什麼消息都沒有,他以為喬魯諾不會聯系他了,但又不打算立刻回法國,于是回奶奶家暫住,為在這裡的實踐調查積累資源。
幾天後他正在咖啡廳裡幫忙時,突然在櫃台收到不知從哪裡打來的電話,聽對方說喬魯諾幫他安排了一個組織裡的低級工作,不用正式加入,這樣就避免了惹上麻煩,但可以養活自己。
謝爾蓋愣在原地,不知對方是怎麼把握到他蹤迹的,但那股來到危險異國的興奮又冒出了頭,他骨子裡大概是有些對邪惡與犯罪行為的憧憬,也喜歡藝術與妄想。
他接受了工作,以家族非正式成員的身份行動,了解到不少家族幫派組織運轉的方法,用作他的調查研究,喬魯諾也同意了他的研究。
謝爾蓋驚訝于犯罪分子們在某些領域的學識,雖然他們大多學曆都很低,但對政策漏洞掌握與商業情報的敏銳,幾乎和實行管理的政府官員一樣。
而在東躲西藏埋頭生活一個月後,通過下屬收集的情報,喬魯諾不太意外地得知上次的酒吧襲擊來自大陸敵對家聯盟。
事實上,在這場沖到面前的暗殺發生前,他們雙方之間就有過數次戰争。
喬魯諾家族的擴張引來了怨恨,打破了既有的平衡生态,有人想收拾掉他。
“你要怎麼辦?聽起來如果你不主動出擊,他們還會不斷地派人來啊。”聽懂了問題關鍵的謝爾蓋急着問,直覺自己剛一來就遇到了大問題,仿佛身赴前線的戰地記者。
“是不是就像電影裡那樣,他們會放炸藥,綁架你親戚,殺掉你的馬?!”
喬魯諾皺着眉,和一群參謀們坐在屋裡讨論方針,謝爾蓋因為毫無威懾力又壓根不懂行,于是也被允許旁聽。
“……我打算辦一場宴會,請想與我開戰的頭領和談,重新劃分利益。”喬魯諾坐在沙發椅上考慮良久後決定。
“我必須調解紛争。”